本以为心事埋得够深就能彻底放下,谁知道一碰到与那人沾边的事,他又轻易破了功,再度体会到一颗心被肆意揉搓的痛楚。
大巫朝他们躬身一礼,声音干哑,不卑不亢道:“愚奉王命前来,愿为贵人解惑。”
何公公极有眼色,赶紧请人入座奉茶,大巫冷锐的视线越过两位皇子,朝后方的夏云泽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道:“太子妃,请。”
萧明玥眉尖一挑,记得自己向呼延凛请托此事的时候,可没说过是太子妃的意思。
夏云泽在大巫对面坐下,啧啧感叹。
如此精准捕捉目标客户的能力,去卖健身课一定日进斗金。
他抬眼看向兄弟俩,希望他们自觉点主动退散。
俩人心领神会,却有志一同地要留下来讨人厌。
“我与公主夫妻一体,何须避嫌?”萧明玥的声音温柔而坚定,颤着腿坐到他旁边。
“我好歹有些拳脚功夫,遇事还能及时护住哥嫂。”萧明暄在另一边坐下,顺手给他哥上眼药。
自觉退场并替他们关门的只有何公公,夏云泽目不斜视,默默地以素质三连问候这哥俩,以及他们全家。
既然有人围观,说话就必须委婉,奈何夏云泽曾经作为直男,脑子实在不太会拐弯,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大巫可知我从何处来?”
大巫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太子妃从煌煌盛世而来。”
夏云泽眼皮狂跳,交叠的双手微微颤抖,面上还得装得云淡风清,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天知道他心里已经开始狼嚎了。
萧家兄弟听到那答案可能会以为大巫在拍郴国的马屁,只有夏云泽心知肚明——
他之前工作的健身房就叫“煌世健身”啊!
那个憨批老板一开始是想叫“皇室健身”来着,结果工商局不批准,只好改成“煌世”,风格仍是怎么俗怎么来、怎么土怎么搞,让他每次看到那个金碧辉煌的大招牌都觉得羞愤欲死。
这老头有两把刷子!夏云泽深吸了口气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暗中给呼延凛点了个赞。
中国好前夫,妥妥的!
他不自觉地身体前倾,又问:“那我还能回去吗?”
兄弟俩交换了个困惑的眼神——就算公主远嫁异国,回趟娘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大巫却不回答,伸手捞过茶壶,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然后端起茶杯,将水倒入另一个空杯。
夏云泽大气都不敢出,只见对方又往原来的杯子里注满了茶水,把两个满满当当的杯子摆在他面前,指着第二个杯子问:“这杯水能回到先前的茶杯里去吗?”
夏云泽呆怔片刻,突然起身,动作之大险些带翻桌子。
茶水溅泼出来,淌得到处都是。
“公主!”“小皇嫂?”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太子不顾腿疼,起身就要扶他,萧明暄在人前也不敢表现太过露骨,干脆一把揽住太子,让这个病秧子能借力扶稳自己老婆。
三个人维持着暧昧又诡异的姿势,室内弥漫开尴尬的沉默。
大巫见多识广,眼皮都没抖一下,手指沾着桌子上的水,划出一道长长的水迹,道:“有器可容已是幸事,天命如此,凡人无须自扰?”
夏云泽站直身体,瞪着满桌狼藉,仍是难以置信。
听大巫的意思,他原本的身体没有嗝屁,而是被别的灵魂占据了?
人家不挪窝,他当然回不去。
再折腾,只怕会像那些洒出来的水一样无处安身。
可是想起他辛苦练出的肌肉,他健美结实的体型,夏云泽又觉得不甘心,生出一股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愤懑。
胸口酸涩,不知道占了他壳子的人会不会善待他的身体,甚至善待他的亲人。
原本空降至此,两眼一抹黑地混日子,不能多想也不敢多想,现在好不容易窥得一线天机,让他这颗本已认命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他也顾不上会不会露出破绽了,声音发颤,神色仓皇。
大巫缓缓摇头。
夏云泽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撑住额头,肩膀微微颤抖。
兄弟俩手足无措地站在他身后,一个比一个懵逼。
公主有心事,却不曾对我吐露半分,明明我们才是正经夫妻。
小皇嫂有心事,怎么不肯告诉我?难道我不能为你排忧解难?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互瞪了一眼,摆出剑拔弩张的架势。
幸好他们没添乱——都想着把对方打发走了再单独安慰当事人。
大巫的声音干哑得像钢丝划过锅底,刺耳却带着震颤人心的力量,道:“心有挂牵,却身不由已,世人皆受此苦,无一幸免。”
萧明玥闻言神色黯然,萧明暄也发出一声嗟叹。
夏云泽抬起头来,用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看他,道:“大巫说得轻巧,为什么是我?天命吗?我不服。”
穿越爽文千千万,怎么就他这么倒霉,没有一点点防备就被抛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跟净身出户一般,连蛋白粉都没带一罐。
大巫看他的眼神充满悲悯,仿佛看着滚滚尘世中辗转挣扎的卑渺众生——
“愚有一物,能让太子妃在睡梦中见到念念不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