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人头涌动,江彬正看着,却听身后忽然有人道:“兄弟为何不去中心地带凑凑热闹,奈何一人孤单若斯?莫非与我同病相怜么?”
没回头,江彬心里却是微微一动。
文化人嘛,大家说话当然是文绉绉的,这种公开场合,两人若是素不相识,绝不会用什么兄弟、哥们这种随性称呼的。
还有,能受邀参加诗会,必定有些名气,热衷功名的心态下,言语间自然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才是常态。
江彬的情况,在京都圈子里就是另类,几乎绝无仅有,却不知为何身后这人张嘴闭嘴形单影只,还说什么同病相怜…
莫非,也是怀才不遇类型?
江彬转过身,见身后站着一个身材中等,年纪约在五十上下的中年儒生。
对方穿着邋遢,长袍非但不干净,并且破洞、补丁好几处。
男子长相普通,两鬓斑白面目沧桑,眼中闪烁着谐谑世事的目光,一看就是一个落魄潦倒的穷酸老书生。
和这时代的大众不同,江彬并没有以貌取人的想法,稍稍一留意,江彬便判断出这个陌生的中年儒生,绝非常人。
对方有心搭讪,虽然穿着寒酸,但脸上的表情却满是不屑,似乎根本没将这些年轻他许多的书生才子放在眼里。
江彬可是清楚的,大隐隐于市,京都之地藏龙卧虎,谁知道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是不是什么世外高人故意装的?
这年头,谁信谁啊,我江彬不是初哥,甭想通过这种方式试探我。
江彬拱手笑道:“老兄相貌不凡,谈吐超俗,一看就不是池中物,却不知为何穿成这个样子?”
“嘿!”
这人倒也豁达,满不在乎道:“愚兄除了吟诗作画,再无一技之长,若是连画作都卖不到几文酒钱,也只好穿着破衣烂衫混日子。
不过,在下却是没有觉得不好,享受悠闲岁月,人生能有几何?自家快活便罢,哈哈…”
江彬点头,暗道,初次见面两句话,愚兄这种称呼都出来了,倒是个自来熟。
而且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穿的寒酸而觉得羞于启齿,反而大大方方说自己会写诗、能作画,只是现在他的画卖不上价,所以只好穷着痛着,并且快乐着。
听对方说话有趣,性格洒脱,江彬来了兴致,笑道:“不知老兄擅长画哪些?”
“万物!”
对方翻了翻眼皮,说起作画的时候,脸上现出傲视天下的表情。
“这个…”江彬没话了。
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
名家作画,总有长短,不可能信手拈来画什么都牛逼,这是常识,却不知对面的家伙怎能如此自大,竟敢说善于画万物!
江彬饶有兴致再次打量对方一番,搜肠刮肚将弘治、正德年间的才子名士想了个遍,却实在对不上五十多岁,擅长吟诗作画却混得穷困潦倒的名家。
这货,他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