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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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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然后?这不是一个小问题,这说明我们太多的人是语言与行为分裂的,而且不善于做真实的自我,不乐于真实的表达,所以,大家都戴着面具生活,所以,我们这个社会的沟通成本会很高,太多问题无法及早发现,直到形成祸患。”

“这么严重?”

“当然,一个社会虚伪的人多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你觉得郑保国虚伪?”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至少文风如此吧。你是没看过郑保国写的大作吧?我们是一个班的,我有幸拜读过,真是就像他发言时说的那种风格,保准你一读,绝对感觉不像个学生写的,更像一个历经沧桑的写作老手写的,但可惜的是只能看几段,越往后看越肉麻,能装得很,不了解不熟悉他的能被唬住。”

“具体点儿?”

“具体点儿?我也别说具体内容了,因为没有什么内容,全是假大空唬人的东西,比如他写去采访一个成功女企业家了,那企业家的办公室如何豪华,作派如何,然后全是虚张声势的东西,写的都是吸烟、喝茶,聊天,还有眼神、动作、神情,看到最后,发现没采访什么,也没聊什么有意义的,就记得那女企业家一会弹弹烟灰儿,一会咂口茶,一会儿轻挑下眉,一会儿微笑不语,一会儿吐个烟圈摇摇头,一会儿又格格轻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企业家,更像是风尘女子,不知借鉴的哪些书上的,真的像是想像出来的,想像力确实很丰富,但是有点儿驴唇不对马嘴。”

王晓晴听着也是格格直笑。

“其实,我跟他没什么好辩的,我们是三观不和,所以决定了意见不一样。辩论会就不一样了,那是命题辩论,所以都要找有利于自己的论据去批驳对方。现实中,太爱辩论了也不好,其实我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没有观点了。”

“谁说的,你很有观点,很有原则呀。”

“这是你们的感觉?我没有这样感觉,读得书越多就越发现这个世界的复杂性,同一件事情,同一个人,不同的书籍上会有几乎完全不同的记载和评价,你信哪个?事实上,不光是书籍,就我们身边发生的事,不同的人都会有不同的描述和评价,所以,我越来越觉得,人,太复杂,所以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我现在对任何一个观点,都不敢轻易接受,都想多看一些不同人的看法,觉得那样才会有一个较客观的认识。”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没有往深处细想过。”

“那些说话和表达观点很确定很坚信的人,除了不谙时事的小年青以外,就是那些有偏执性格的,再然后就是有某种利益瓜葛的人,还有大部分人是人云亦云的。”

“你说的太深奥,我还不能完全理解,还需要消化消化。”王晓晴笑着说。

“又挤兑我。”

“你看你?还说别人不表达真实感受,跟你一表达真实感受,你就扣帽子。”

“没有,没有,我没那意思。”

“刚才还说我为你撑场子,打抱不平,特来致谢,现在动不动就开始挥舞大帽子了。”

“不敢,不敢,我是真的很感谢。”

“怎么感谢?就这样?”

“请客,请客,我请客谢谢你。”

“又是请吃饭呀?你就没有点儿别的新意?”王晓晴笑着问。

“那……那你说怎么谢你?”周爽有点儿窘迫地问。

“等我想好了再说吧。”王晓晴说完冲周爽摆摆手,先走了。

周爽笑了笑,忙走几步,跟在王晓晴侧面向教学楼走去。走着走着周爽一抬头,忽然看到范敏在周爽班教室门前正四处张望,就在这时,范敏的目光投向了楼下,正和周爽的目光相遇,周爽忙低下了头。

到楼梯口前,周爽和王晓晴道别,向楼上走去,心想到楼上看到范敏该说些什么,可是一路上没有碰到,一直走到三楼教室门前也没见到范敏,四周看了看,也没有范敏的影踪,周爽心想,可能范敏从另一个楼梯口下楼了吧,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呢?周爽不知道。

星期五中午放学吃午餐,周爽正吃着饭,王龙辉忽然走到周爽跟前坐下,问周爽,“晚上有事吗?如果没事,一块儿上街吃饭去。”

“吃什么饭?你请客?”周爽问。

“你不知道呀?郑保国请客。”王龙辉笑着说。

“郑保国请客?请谁的客?为什么请客呀?”周爽不明所以。

“看来你真不知道,你呀,天天只读圣贤书,不问窗外事,自己班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王龙辉教训道。

周爽不明所以。

“说起来,这事儿有点儿戏剧性。”王龙辉还没开始说先笑了起来,“这事儿吧,越想越可笑,这郑保国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说看。”

“就是前几天,田江捡了一百元钱,这钱吧,是郑保国丢的,但是郑保国故意丢的。我是听郑保国和张瑞春两个人给我讲的,当时还有两三个同学在场,这点子是郑保国想到的,说是想做个实验,看钱丢在咱班地上被人捡到会不会上交或问是谁丢的,郑保国就故意把钱丢地上,然后看见田江往那儿过的时候把钱偷偷捡起来了,然后等了两天也没见他在班上问谁丢的钱,郑保国和张瑞春两个人是亲眼见这个过程的。”

周爽想起那天看见郑保国好像往地上扔钱的场景。

“然后,郑保国也没有在班上问这事儿,就是想观察田江怎么处理这钱,过了两天,李庆见到田江去小超市买东西,便回来跟郑保国说了,郑保国这时候怕田江把他的钱真花了,就拉张瑞春去跟他一块儿对田江说这事儿,人家张瑞春不跟他去,郑保国就在寝室当着很多同学的面跟田江说那钱是自己丢的,田江不信,说为什么没见你在班上说,郑保国开始没说原因,后来就说是自己故意丢在地上的,还让张瑞春作证,张瑞春怕得罪田江,就说光听郑保国说这事儿了,也没见丢没丢,也不知道田江捡的是不是,就这样,田江不承认,硬是不给郑保国钱。”

周爽哑然失笑,这叫什么事儿呀?

“今天是第三天了,听说郑保国这些天天天粘着田江要钱,然后,昨天夜里,田江说钱是捡的,但不能证明就是郑保国丢的,给郑保国可以,权当自己没捡这钱,但郑保国得请客,最后郑保国同意今天放学请客,可能他也想,请请大家,还能落个好,不请客,要不回钱,净赔吧。”

周爽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后经过,我是倍儿清楚,郑保国这次打碎牙往肚里吞,怨不得别人,自作自受。”

“不过话说回来,田江这事儿吧做得也不怎么的,如果在大街上捡的钱,不交不问也就算了,要说在自己班上捡的,应该问问谁的钱……不过这事儿听郑保国说是故意的,更不想还了。”

周爽忽然有点儿笑不起来了,“一件事儿,看清好几个人呀。”

“是呀,我就是觉得可能郑保国这次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王龙辉说完忍不住又笑了。

周爽想了想,“这事儿呀,也就郑保国干得出来,不过这次田江呀……”周爽没有往下说。

王龙辉看出周爽的心事,便说:“你是不是觉得田江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不过要我说,这事儿吧,田江是做得不怎么合适,但我相信,郑保国这事儿换别人更干不出来。而且话说回来,如果这钱是你或者是我丢的,我敢保证田江知道了会一准儿还回来。”

周爽没有说话。

王龙辉继续说道:“不要轻易拿金钱去考验一个人,每个人都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困境,也许田江家里困难,或者这段儿时间紧张,这都有可能让他经不住这个诱惑。”

王龙辉见周爽没有说话,继续说道:“我看过一篇文章讲得非常好,说是有一个科学界的知名科学家,他有一位非常得意的学生,自己非常欣赏,就想把自己毕生所学和自己的研究项目等资源交给这个学生,这个时候,他身边的一位朋友建议他最后再试探一下这个学生的道德和为人怎么样。”

“他朋友的建议是让一位知名的企业家朋友用高薪来诱惑这位学生,看看这位学生会不会因此放弃学业和研究,而转投那人的企业,然而这位知名科学家否定了朋友的建议,他说我绝不会用这种手段去诱惑我的学生,然后去探知所谓的道德品质,后来他如愿把自己的研究室和所有项目放心地交给了学生去做,多少年以后,那个学生已经有了一番成就,在一次无意地聊天时,这位科学家把当年的那段未发生的考验告诉了这位学生,然后这位学生听过后泪流满面,他对自己的恩师说,谢谢你,幸亏你没有那样去考验我,否则的话,我肯定会经不住诱惑的,当年我家人生有重病,经济拮据,可以说非常需要金钱,是你对我的信任和关爱保护,才成就了今天的我。”

“我当时看过这个故事后,很有感触,我们以前一讲道德,就要人没有贪念,没有物欲,一心为公,大公无私,舍己为人什么的,咱们普通人真做不到,只会望而却步。现代社会需要的是什么?是怎么样让平凡的人给我们最多的感动!我觉得我们平凡人也是血肉之驱,也要生活,不是生活在真空中,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所以首先要有一定的利益,然后我们在保证自己的利益的前提下,再力所能及地做一些助人助己的事儿就很好了。”

周爽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我们以前宣讲的都是一种‘圣人道德’,而没有‘凡人道德’,把道德的标准提的很高,想当道德模范就得牺牲太多自我利益,使我们普通凡人感觉那些太难做到了,有点儿望而却步,所以现代社会应该大力倡导一种新的标准和榜样,他可以不是完人,不是圣人,不是毫无瑕疵的人,而是有血有肉的真实的和我们普通人一样的人,他也有小自私的一面,也有一些小毛病或小瑕疵,但有时候也能做一些力所能及有益于社会和他人的事,甚至在关键时刻也能做一把英雄,这就会让我们每位公民感觉英雄和楷模离我们很近,我们每个人随时也都可以去做到,不需要太多牺牲,这才是一个适合当下社会实际和民众心离需求的道德形象。”

王龙辉点点头,“你总结得很好,我就是这个意思,郑保国的做法非常可笑,第一,一百元钱怎么能就去考验一个人的道德?现在大街上捡到一分钱还有人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吗?丢的人可能不在乎也不找了,捡到的人只当中了小奖就行了,当然,如果捡到大钱另当别论;第二,你既然是试探人家,那钱就是饵了呗,都喂出去了还想要回来,也不是什么有水平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说是这么说,郑保国那人做事是有点儿遭人烦,但他这个实验还真让人想着有点儿心里害怕,如果他有一万块钱,扔在街上去偷偷观察,看捡到的人的行为表现,你说会让多少普通的心动的凡人因此而心中不安。”周爽想田江心里一定也很不是滋味。

“他呀,就是诱人犯罪,为恐天下不乱。”王龙辉拍了下桌子。

“惟恐天下不乱?呵呵呵”周爽搔搔头皮,是不是帽子太大了?

“下午放学一块儿去呵,多宰他点儿。”王龙辉笑呵呵地说。

“不了,我不去了,我还有别的事儿。”周爽不想参于这个活动。

王龙辉力劝周爽参加,想让周爽饭局上数落数落郑保国,周爽坚称有事儿不去了,王龙辉也只好作罢。

第二周周一上午,王龙辉告诉周爽,幸亏周爽那天没去,那天郑保国只点了四个凉菜,疯狂地叫酒,去的人没一个完整的,全喝翻了,郑保国的酒量确实比大家好,让酒劝酒也有一套,大家被他一个一个地灌晕圈儿了,不过最后,他也没怎么完整,大家全部是踉踉跄跄相互搀扶着回来的,幸亏是周五,如果被老师发现了,肯定轻饶不了。

周爽笑了笑,道不同不相为谋,为什么不参于那饭局,就是觉得没意思。

这件事儿过后,倒是给郑保国增加了一份谈资,一有机会就大谈那次饭局上自己一人力战七个人的故事,所有人都被他喝爬下了,颇意为功的样子,每个参于的人也无从辩驳,因为都是真的,好几个还喝得断片儿了,有几个还喝得胃难受了好多天,发誓再也不这样喝了。

这天周爽吃过午饭,在教学楼下迎面遇到王晓晴,王晓晴好像有事儿找周爽,她拉周爽到避人处说:“周爽,晚上一块儿到街上吃个饭吧。”

周爽愣了愣,忽然明白了,“哦,知道了,你还在惦记上次我说的请客感谢你的事儿呀?”

“哪有呀?等你请客呀,黄花菜都凉了。”王晓晴笑说。

“呵呵呵。”周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次说后确实没有再跟人家联系吃饭的事儿,有点儿空头支票的感觉,“那,我说话算话的,兑现,你说吧,今天晚上往哪儿去吃。”

“今天不用你请。”王晓晴重申了一下,“今天晚上四个人吃饭,你不用管,只管陪我就行了。”

“哦——都谁呀?”周爽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去了你就知道了。”王晓晴说完不再多解释,道了声拜拜就走了。

下午放学后,周爽如约去校门口和王晓晴集合,刚下楼走没多远,迎面碰上了范敏。

这次范敏是面对面地走过来,周爽开学以来,心态一直在变化,最近有点儿怕见范敏,不知道见面该说什么。

走到近前了,大家似乎都有点儿意外和不自然,周爽看着范敏,范敏也看着周爽,周爽“嗨”打了一声招呼。

范敏笑了笑,“去那儿呀?”周爽感觉到范敏的笑和以前开心无邪的笑已经根本不是一个概念了。

“没事儿,就出去一趟。”周爽略一犹豫没有说是和王晓晴出去的。

“天天很忙吧?”范敏问。

“嗯,有点儿吧,大家不都一样吗?你呢?”周爽问。

“还行吧,……那个,我听说你们上次文学社的活动了,他们说你讲得非常好,姜老师狠夸你了。”

“哦,那次,不值一提啦。”周爽淡淡地说。

两个人都一时无话。

“那个……”范敏说话有点儿吞吞吐吐,“刚才我见王晓晴了。”

“哦,刚才呀?”周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是一块儿出去有事儿吧?”范敏小声地问。

“是的,是……,嗯,是和她一块儿出去有点儿事儿。”周爽不知道王晓晴跟范敏怎么说的,不好多说,何况也真不知道去哪儿吃饭,跟谁吃饭。

“那你赶快去吧,再见。”范敏说完移步走了过去。

周爽扭头看着范敏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怎么一下子感觉好像很久未见有点儿陌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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