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的匕首,已经见了血,如今那红色的尖儿对准着所恨之人,比方才更加吓人。
妙晴总算意识到,对方是来真的,而且对方是真的豁出出名声性命都不要,只为了帮荣欢讨回公道,她死命咬着牙,半晌才说:“你们这是屈打成招,强迫我认罪!”
岚意扶着肚子,缓缓地站起身来,冷然道:“是不是屈打成招,你心里最清楚。刚才你看到桂花糕,听到荣欢这个名字时,下意识的反应已经能说明一切了。你若和荣欢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应该只是疑惑,或者从容地吃下桂花糕。你的举动表情,全都在告诉我你就是凶手,还有什么可说?”
妙晴嚷道:“可是你有什么证据?我本来就和你不合已久,我担心你在桂花糕里放脏东西害我,小心翼翼也情有可原!”
“要证据是吗?”岚意直接就问,“你想要人证,还是物证?若是人证,看着你杀人的那个小宫女,当然就是人证。你若想闹大,咱们就直接去乾明宫说个清清楚楚。到时候定了罪,你的命,虽然不如皇子皇孙金贵,但也必然要以命抵命。至于怎么死,谋害皇嗣宫中都会施以极刑,加诸你身上的,一定会比匕首捅进心脏里,更加疼痛。你要是愿意那么死,死得那么不体面,咱们即刻就走。”
到得如今,真真假假已经让人看不清白,妙晴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有那样一个小宫女,可岚意信誓旦旦的模样,已经完全吓着了她。
“长姐,我,我不进宫。”
岚意逼问着,“不进宫,就把该承认的事情承认了,荣欢究竟是怎么死的,你背后究竟有谁指使,你要怎么弥补荣欢……这一桩桩一件件,我们好好地分说。”
妙晴先前接到了瑛贵妃的吩咐,说无论如何要顶着一口气,不承认荣欢的死同自己的有关,可到了此时此刻,哪里还能由得她选择,菱角手里的匕首,像是索命的黑白无常,在这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除了坦诚,她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一声短暂的哭泣后,妙晴终于开了口,在磕磕绊绊的讲述中,岚意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听到荣欢是被眼前这个女人无意识地捂住口鼻窒息而亡,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一旁的桌角。
孩子何其无辜,竟死得这样惨!
“长姐,我真的没想过她那么狠,真的让我拿荣欢的命去换……”
之后的哭诉,菱角几乎都没听见,目眦欲裂地站在原地,拿着匕首的手抖着,妙晴瞥见一眼,吓得忙说:“我认了,我已经都认了,可原本,这些是瑛贵妃的安排,我也无法推拒,她捏着我的命,和捏着一直蚂蚁一样。”
“胡说八道!”岚意驳斥,“你不想作恶,她又能把你怎么样?你的父亲,你的母家,都堂堂正正地摆在哪里,谁敢逼着你去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无非就是为了那些恩宠,你就肯搭上自己亲人的性命!”
“无非就是为了那些恩宠?”妙晴猛然抬头,像是被戳到了内心最看重的地方,所以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长姐,你有恩宠,你有地位,所以就能够站着说话不腰疼吗?你根本就不知道,一个庶女,想要在皇子府站稳脚跟,得有多么难。”
岚意看着她,“庶女又如何,庶女不做个良善人,就活不下去吗?妙筠同样是庶女,可她现在的日子,远比你好一百倍。”
“呸,那算什么好日子。”妙晴狠狠地说,“她的夫君,连给我的夫君提鞋都不配,我能有如今这一切,都是自己争取而来,你不懂,妙筠更不懂!”
岚意点点头,冷然道:“好啊,好啊,你心高气傲也罢,为自己争取也罢,为什么要拿别人的性命做垫脚石?!”
妙晴憋着一口气,却到底是理亏,最终只低下头去,“长姐,让荣欢折了性命,是我做的最大的错事,但那也是瑛贵妃相逼,才铸成大错。以后我愿意为恭王府做牛做马,哪怕你让我和瑛贵妃作对也成,我们姐妹俩联手,一定给荣欢报了这仇!”
岚意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瞧瞧,三言两语,把自己撇的多干净啊。”
妙晴咬了咬唇,“不然呢?长姐,大错已经铸成,你就算杀了我,荣欢也回不来了,你总不会做出让阿爹伤心的事吧?更何况,如果宫里面已经查清了,却迟迟不对我动手,就是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长姐你总不会违背皇上的意思吧?”
岚意明白,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明明已经犯下了滔天大错,却还是能给自己找到借口和退路,仿佛只有自个儿的性命才值得珍惜,其他人的,不过是一块垫脚的石头罢了。
岚意淡淡地道:“动手。”
菱角应声,拿着匕首,指向裴妙晴,“裴庶妃,既然你已经承认,就该承担后果,奴婢以为,你两只手将承宁郡主害死,不如就废掉两只手,如何?”
妙晴不可置信,望着岚意,“长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承认,也认了错,甚至愿意和你一起,找瑛贵妃的麻烦,你竟然还要废了我的两只手?那我以后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岚意像是被她气笑了,“我还想问问你,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旁人的命没有你的金贵,所以一条命换你一双手,你还吃了亏?裴妙晴,你够了,你真是让人恶心。”
菱角冷着一张脸,一步步逼近,“奴婢从前是做过粗活的人,您若是想挣扎,想必挣不过奴婢,如果一不小心,多添了几道伤口,受苦的还是您。”
妙晴捂着之前的伤口,一步步往后退,“不不,你们不能这样,我是煜王殿下的女人,我身后是贵妃娘娘,你们若是动了我,贵妃娘娘也不会放过你们!”
岚意嗤笑,让菱角停了停,颇认真地解释,“你以为,瑛贵妃为什么会让你来动手?她以为我不敢动你,或者说,动了你,也是窝里斗,到头来咱们姐妹俩连带裴府,一并被拖累。妙晴,你真是太傻了,从你被瑛贵妃选定为杀害荣欢的那个人起,你就注定了再无恩宠,你以为,她会容许自己儿子放在心坎的人,有什么污点吗?”
每个字儿,都把妙晴先时做的梦击碎,她并不是个笨人,只不过身在其中,难以看清,如今有岚意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她瞬间就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