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胆子远比宛茵大,岚意是知道的,但大到这个地步,让旁边的宛茵都忍不住感慨两句,“青天白日的,你就敢这么乱走?再说你从前不是没有进过宫,不是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就非要那时候去现眼?!”
“可是从前进宫,都是晚上,而且低着头一下不敢多看,我实在没忍住,就……”
当然还有一些话,宛玉不会说,执念之所以叫执念,就是因为没有那么容易放下,她其实就是想幻想一下,假若自己也是皇子妃,能随意走在这皇宫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岚意叹口气,一颗心缓缓地提了起来,“所以呢,你做了什么?”
宛玉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道:“我看见荣欢,往钟灵湖那边跑了,好像是在和其他小皇孙们捉迷藏,然后,然后裴妙晴急匆匆地走过来,因为周围没有宫女太监,她就问我,有没有看见那些孩子们在哪玩,我一顺手,就给她指了荣欢去的方向……后来听说荣欢在钟灵湖出事,我就想,会不会是裴妙晴这个恶妇做下的。”
她抬起头,惶然问:“表姐,荣欢的死,和裴妙晴无关,对吗?”
岚意的心,好似被放在油锅里煎,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裴妙晴能做得这么顺顺当当,不是瑛贵妃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而是老天爷都在帮她们。
都不需要瑛贵妃的人来告诉,看起来最亲近的表妹,直接把裴妙晴往杀人的道上推了一把。
“你为什么……明知道我和妙晴不合,还要给她指荣欢去了哪?”再度开口时,岚意觉得自己的嗓音很艰涩。
宛玉怔怔地看着表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也不知道,我可能是鬼迷心窍……”
岚意看着她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样的鬼,迷了你的心窍?宛玉,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这样机灵的一个人,竟然会生生地把自己小侄女的性命送到别人手上。你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久,可我真的没有看清,你这个人究竟,安的什么心?”
最后那句话,倒不像是在斥责,而是痛彻心扉的质问,宛玉也不知道怎么,鼻头一酸,直接就哭出来,膝行过去,去拉岚意的手,“表姐,我也不知道自己安的什么心,我那些卑劣的想法,说不出口,到现在也说不出口。你就当我嫉妒您吧,那一下鬼使神差,就抬起手往那边指了指。表姐,我错了,求您宽恕我。”
“嫉妒?”岚意重复了这个词,从前的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东西霎时间在眼前掀过,“你对长玦,还有情?”
这话太直白,宛玉被问得脸涨得通红,许久才哀求着,“也不是,表姐,您别问了,我求您,别问了。”
岚意看着她痛哭流涕,觉得自己胸口也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情绪,本来稍稍调理好的身体,一下子又不舒坦起来,本来太医就说她要静养,偏偏眼门前的事,没有一件能让她安静。
“好,我不问,可你让我宽恕你,又有什么用,荣欢能宽恕你吗?”她面无表情地问。
宛玉惶然抬头,“但,但菱角她们,也是犯了错,她们改了,您就能接受,为什么我……表姐,我真的知错了,从前走过的路,全都错了,我害死荣欢不配为人,可您是我的姐姐,我本身是,没有一点害人的念头啊!”
她声泪俱下,每句话都恳切无比,岚意看得出她是真心的,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菱角和乳娘,她们确实犯了错,可她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荣欢置于危险境地,而你指的那一下,从根子上,就是觉得妙晴会对荣欢不利,才会给她引路。”岚意摇摇头,“宛玉,你早就生了邪念,我恭王府不往外人身上招呼板子,请你立刻离开这里,往后也不要再来了。”
这句话几乎等同于要把关系直接断了,宛玉直接愣在原地,连哭都忘了,而宛茵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撇过脸去,默默地用帕子擦掉了控制不住的泪水。
岚意又道:“我累了,你走吧。”
宛玉万万没想到,曾经那一点点的执念和妒忌之情,竟然会引来这样山崩海啸般的后果,使劲摇头,“表姐,表姐,我求你,我求你……”
“求我又有什么用呢?你虽然不是凶手,但你帮着裴妙晴行凶,多少也能算个从犯。我没要你死,没要你受一点皮肉之苦,已经是对荣欢的背叛。”岚意的手,指着门,“你直接走,别闹得太难看。”
然而宛玉并不想走,她甚至有些后悔,若是不说出实话,岚意也根本不会晓得这件事,他们还是最要好的姐妹,若是能长长久久地瞒下去,瞒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宛茵见她那么执着,忍不住上去拉扯,说道:“走吧,你走吧!这件事,实在是大错特错,你也别指望能求得岚意的原谅了。若是让家里知道,阿娘会亲手拿棍子打死你你信吗?!”
宛玉却死钉在那里,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瞧见岚意的脸色变了,原来是她小腹处骤然有一阵难受袭来,太医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大动肝火,不曾想碰到荣欢的事,做母亲的,还是根本就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