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一直不敢看她,眼下听了这样的话,沉重的愧疚席卷而来,压得她连脖子都直不起来,“王妃,请您不要,不要宽恕奴婢,奴婢……奴婢犯下大错,只能以死谢罪,更何况小郡主那么小,她会害怕的,奴婢一条贱命死不足惜,至少能下去陪陪她……”
说到后面,她的嗓子又喑哑了,显然是泪水盈满了眼眶,喉咙也被梗住。岚意前面好容易缓过来,听到最末的这句话,只感觉那直冲心脏的痛楚再度袭来,随之是小腹的不安稳,让她心惊。
拼命让自己暂且不去想荣欢好不好,她冷静的声音,听到自己的耳朵里,都觉得寒凉,“荣欢从前,最该和你在一起玩,她不会愿意让你这么白白地陪着她去……去死。”
艰难地说出那两个字,岚意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菱角怔忡,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而岚意此刻便缓缓下了床,然后一步一步走到皇帝面前,在众人的瞩目下,“噗通”一声跪下去。
卫长玦第一反应是扶她,可看到岚意那么虚弱却无比坚定的模样,他迟疑了一下,终究选择一同跪在了岚意身边。
皇帝皱眉,“都起来,你们又没做错什么。”
岚意却以头抢地,哑着嗓子道:“求父皇彻查禁宫,找出真凶。为了皇家颜面,儿臣不求明着惩处,也不求将荣欢死亡的真相昭告天下,只求恶有恶报,让荣欢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皇帝扣住了人,却又不宣告为着什么事,其实就是为了这样的事儿,不能昭告天下,面子都已经是其次了,若皇宫这样森严的去处,都能随随便便死一个孩子,那天底下还能有安全的地方么?
“岚意,你委屈了,你和长玦,都委屈了。”皇帝叹气,他看了一眼荣欢,忽然问道:“太医,荣欢究竟是怎么死的?”
太医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回皇上的话,小郡主身上没有外伤,却有挣扎过的痕迹,微臣以为,小郡主当是死于窒息。应该是有人用手或用什么东西捂住了小郡主的口鼻,令她不能呼吸,而且……持续的时间很有些长。”
岚意的手,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襟,她的眼睛里几乎是无意识地滚出来泪珠儿。
自己的孩子,死得这样惨!
皇帝怒道:“去查,就算掘地三尺,就要把凶手找出来,就找那个时间,谁去过钟灵湖左近,再把那个乳娘也找出来!”
侍卫们领命而去。
岚意被卫长玦扶起来,皇帝赐了座,沉着脸对刘公公道:“今天宫中人多,朕与贵妃骤然离席,恐引起恐慌,你去宣告一声,就讲小郡主突发疾病,太医正在全力救治,让大家不必担忧。”
刘公公赶紧躬身应着,皇帝又说:“今天这件事,让经手的人闭紧嘴巴,若传出一丝一毫不好的言论,朕摘了他们的脑袋!”
刘公公忙道:“奴才这就去办。”
眼见着刘公公着急忙慌地赶出去,岚意忽然看向瑛贵妃,问道:“贵妃娘娘,我有一件事不明,请您帮我解惑。”
瑛贵妃其实也没想到裴妙晴会直接下死手,和先前算计的不一样,这会儿木已成舟,总算是也合了她意,便打叠好精神应付,“你说。”
岚意道:“素来皇孙们入宫,都有不少宫女太监照看着,为什么这一次,荣欢身边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瑛贵妃立刻就说:“这一点是本宫的疏忽,因这次万寿宴比往年宏大,宴席上的人手,自然要安排更多,所以跟着小世子小郡主的人,不免少了些,孩子们玩起来分散开来,宫女太监们到处追,走散了也是有的。”
岚意追着问:“那侍卫总是有的吧,巡宫的侍卫呢?一个人追着荣欢,最后把她害死,总会有行迹露出来,怎么那些侍卫都注意不到这个人?”
瑛贵妃赶紧解释,“侍卫是分批巡视的,而且这些也不归本宫管。”她看了一眼皇帝,叹口气,“侍卫是天子近臣,岚意,你这么问,难道是在质疑皇上吗?”
岚意恨极了她这个时候还要挑拨离间,偏偏她是皇上的后宫,从身份,从阅历,从心狠手辣上来说,自己远不及她,从前也就是小打小闹,派了几个小喽啰做点腌臜事,从没亲自对自个儿出手,真要计较起来,岚意一个从没有得过真正的圣宠的皇子妃,拿什么同她一较高下?
想着荣欢的仇一时难报,当真是怒火攻心,才要提高声音驳斥,岚意的小腹忽然一凉,难受得她面如土色,连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