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妙晴摇摇头,“没伤着,只是我是她亲生女儿,却被她一叠声地骂出来,心里不怎么好受。”
在这里守着白姨娘的,多多少少都被骂过,听二姑娘盖棺定论地说她得了疯病,都觉得很合理,之后看守伺候时,除了把那把锁盯得很紧,其余时候更不尽心。
可怜白姨娘毕生追求主母之位终于化作泡影,成日里在屋里骂着老天爷不公,骂着岚意恶毒,骂着裴妙晴不孝,她并不在乎会拖谁下水,主母的位置拿不到,已经让她六亲不认。
然而这些话都被当成疯话,裴妙晴不在意,就更没有其他人会去在意。
可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裴妙晴出嫁的那一天,白姨娘趁着送饭的机会,竟然忽然蓄了力,疯一样冲出柴房,自然看守的人不是吃素的,把她拦下来后,报到了李姨娘那里。
彼时李姨娘正在妙晴身边帮着妆点,因这二姑娘去煜王府,不是明媒正娶,只需一顶软轿抬着,几个伺候的随行即可,所以也没有专门的妆娘和喜娘,李姨娘是疼爱孩子的人,即便先前一直被白姨娘打压着,也没记恨,专门过来给搭把手,结果听到这件事,她也不太敢说,只胡乱找了个借口说有事得去趟老爷那边。
裴妙晴心细,看到李姨娘眼神飘忽,就知道这事儿怕不是和自己有关,偏要问一句,“姨娘说好了要帮我忙,这会儿去阿爹那边做什么?有什么事姨娘尽管在这里处理,不耽搁吉时。”
李姨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只能凑上去小声地把白姨娘的事给讲了一遍,然后道:“要是平日里闹还好,今天闹,不是掉二姑娘面子么,我总要让老爷去安抚一下。”
裴妙晴心想若父亲过去,还不知道白姨娘会说出什么话来诋毁自己,本来嫁过去就是妾室,要是到时候还没有母家支撑,什么高心气儿都是百搭,忙说:“姨娘何必在大喜的日子惹阿爹不快,我生母是已经惹他厌烦了的,暂时不要见面才好。”
李姨娘急得不行,“那怎么办呢,老爷那么疼你,肯定也不希望白姨娘在这时候闹事啊。”
裴妙晴本来挺好的心情,这会儿一寸一寸地往下沉,连带着面容也耷拉下去,李姨娘还想安慰两句,就听见她的声音很轻很淡,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白姨娘要作死,谁又能拦得住呢?我有这样的生母,是我的可怜之处,倘若下半辈子都被她毁了,我能怎么办,李姨娘,你想法子拦一拦吧,甭管是绑着,还是塞住嘴,只要能把今天安安稳稳过了,来日我亲自去给白姨娘致歉。”
李姨娘怔了怔,打心底泛起一股子寒意,裴妙晴前几日才说了,自己不会再与白姨娘见面,这空口许诺的什么“致歉”,不过是良心上能舒坦些,这个闺女,已经实打实地把亲娘放弃了。
“按二姑娘说的去做吧。”李姨娘吩咐下人,又加了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这也不仅仅是二姑娘的主意,裴府上下,都容不得她折腾。”
小小的插曲,在裴妙晴这里很快就被抛之脑后,等待她的,是充满希望的新生活,她穿着软底的绣鞋,轻柔曼妙地上软轿时,白姨娘正在奋力的挣扎,发出“唔、唔”的喊叫。
来人说了,这是二姑娘的吩咐,什么事都不能耽误她嫁人,白姨娘必须要绑好了,不能有一丝疏漏。
白姨娘信,这个闺女,和自己一脉相承,有面上的柔软,也有心底的狠劲儿。她怒目圆瞪,眼珠子上全是血丝,又是恨又是悔。
当煜王府里“红绡帐底卧鸳鸯”时,白姨娘受不住这连日的气愤与药物,终于病危,连便溺都控制不住,搞得那小小的屋里,气味更加憋闷难闻,连下人们都不愿再踏足。
最后还是裴归令人把她收拾干净,挪回了原先住的屋子,里头的摆件装点一如从前精致,讥讽一般,白姨娘一抬眼就能受到今非昔比的刺激。
岚意听到这个消息,内心并没有什么快意,反倒吩咐凝兰,“明儿她若还有一口气,你就走一趟裴府,和她见上一面,就说,看在二妹妹与我终有血脉亲情的份上,我会向父亲恳请好好安葬她,希望若有来世,她别再做这样的人。”
但想想也知道,白姨娘最盼着来的人,不是凝芙,而是裴妙晴,挣扎了一晚上后,她鼻中只留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耳闻门响,眼皮子漏了一条缝,瞧见是凝芙,那条缝又悄无声息地阖上了。
两边是已经结了仇的,凝芙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冷着面庞把岚意的话带到了,她转身就准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