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喜看了他一眼:“你还没换。”
是的,一结束就过来找她了,还没来得及:“回去就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受伤?”
“呼……”景喜长出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头,“有两个村民没有救回来,我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所以她们家人伤了你?”
“是啊,我只是流了一点血,她们连命都没了。”
“你……”盛廷不习惯她用听起来很无所谓的语气说这样的话,因为这不像她。
他忽然转身,挡住了她的去路:“你还好吗?”
“当然,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景喜笑了笑,忽然又咬紧了牙,“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我自己做的是什么样的选择!
我早就知道一定有人会吃这些食物,所以我早早备好了解药。可就算是吃了解药,毒药在体内也还是会有副作用!
这些我早就知道!我全部都知道!但我还是这么做了!其实在我心里,我早就说服了我自己,可是看到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尸体……
看到那个孩子,他也就只比祥云大上一两岁而已,那个孩子一直在擦他娘和他姐姐脸上的血,他的手上,还有她们的脸上全都是血。”
景喜的心态忽然崩了,她捂着脸不让盛廷看见她的眼泪。
最后胡乱抹了一把,大步朝前去了。
盛廷走了两步追上了她,扯住了她的胳膊:“让我来告诉你!景喜!景大夫,让我来告诉你!”
景喜没有说话,只是吸了吸鼻子,但是她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盛廷抬手,犹豫了下,眨眼的功夫后,他还是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双肩。
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住了她:
“你是对的,你把损耗降低了最小,我从军十多年,从来没有打过这样一场仗,我军零伤亡。”
景喜抹了把眼睛:“我知道,这就是战争。可是我,可是你,我们真的有权力决定这些普通老百姓的生死吗?”
“这里是战场,我是军人,你是军医,先军后医。在战场上,我们就是阎罗,我们就有这个权力。
你不是说,你和我、和我们是一样的人吗?我做过很多次这样的决定,我可以,你也可以!”
“我知道的盛廷,我真的都知道,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她们不是敌人,她们家人让我走,她们怪我,又不怪我。我都知道的。”
她那双被眼泪洗刷的眼睛更加明亮了,盛廷的唇角微不可查的扬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嗤啦’一声,盛廷忽然撕裂了他里衣的衣角,熟稔的系在了景喜受伤的胳膊上,替她止血。
齐军夏装的单衣是红色的,被盛廷用红布条捆住了伤口,景喜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流血。
她的心一向都是平和的,可是此刻她的心却很不平静。
呆在这里的每一天,她的心都很不平静。
她知道自己的心境变了,她选择了一条路,手上沾了血,已经沾了血。
她看着胳膊上的红布条,又看向盛廷,半开玩笑的说:“这样的话……盛将军,我们算是同袍了吗?”
盛廷也看着她,目光复杂,他的眼睛很黑,很亮,很深邃。
“当然。我与景大夫,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
“渡了江,这片土地就会重归宁静了吧?”
“是,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迁去炎城。”
“炎城有更多的土地,还有很多物资,他们会过的比现在好,对吗?”
“对,会比现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