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那些人,是指毛温、王安国、薛翰等等公子哥儿。这些人个个都是在家阳奉阴违,出门嚣张跋扈的主。也只有朱晖这样的才压得住。朱晖点头:“臣理会得。”
“那个,嗯夏家近来很辛苦,你有空就替本宫感谢他们一下吧。回头若仁和街有了起色,也不妨给他家在那里弄两个店面,把档次抬一抬,老是在外城做生意,毕竟不太方便。”小朱还是惦记着老丈人家里,思量着给人家些好处。
朱晖道:“正有一事想奏报太子,夏儒老先生已经几次三番说了,要结束生意回上元老家去。臣也委婉劝过几次,不过看他挺坚决的,直说等太子得了功名,便要回去。”
朱厚照一阵头痛,他知道夏儒的想法,不就是想回到家里,等自己这个宝贝女婿风风光光上门求亲吗?也能理解,一家人出门漂泊多年,故乡难免有些蜚短流长,夏儒又是把门风看得极重的。叶落归根,终不能不明不白把女儿放了出去,今后落个大笑话。
“这事儿慢慢说吧,一时他们也还走不了。”朱厚照摇摇头。
“那,明天太子还要不要去仁和街看看?”
“当然要去,明天才是正日子呢。”朱厚照瞪眼道。
“明日全城百姓均可进出,太子安危干系甚大,还是别去了吧?”朱晖替他的安全着想说道。
“无妨,就找个酒楼坐下,临街看看即可。”小朱笑道。
第二天一早,卯时刚过,皇城阜成、宣武诸门大开,犹如潮水一般,整个京城将近一半的老百姓都涌入了皇城,大家都好奇,要看看皇家榷市的气派。
当人们拥挤到仁和大街时,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块端正立在门楼之前的碣石,通体汉白玉精雕而成,上面嵌了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诚信”,末尾是朱佑樘的落款。
石碣乃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等万岁赐字,一夜之间便有能工巧匠雕琢而成,当即就立好。
走到八丈宽阔,可容四辆大车并行的街道之上,扑面而来给人的感觉是极其恢弘,耳目一新。不再是平常那种市集杂乱不堪的的模样,地面一律打磨得平平整整青石条板铺成,两边每隔五丈便有一座花台,上面种上槐、柳,周围压实了草种。莫看现在只是些树苗,等过得几年,便可亭亭挺立,为路人遮阴了。
花台周围更不浪费,方方正正一圈石台,当然是留给游人坐的。不但石台可坐,每隔一座花台,就有一张长条石凳,两边还配了垃圾桶。道路两旁挖了暗沟,雨水落到地上,歇歇地排入沟渠之中流向内河过滤。
这样的设计放在后世一点也不稀奇,可现在就有得说了,自来百姓眼里,何曾见过这么将就的榷市?
再看两旁的商铺楼房,规划既统一,风格又各异,有的石料砌成高大结实,有的雕梁画栋极尽精巧。而昨天所有上街表演的那群人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乃是真正做起了生意。
一如刘健他们所料,其实这街上的什么寻常生意买酒买油,什么日用杂货,都不过是暂时陪衬而已。真正吸引人们目光的,恰恰是内宫里流出来的那些东西。
说是内宫流出来的东西也不准确,因为真正宫里使用的,那是不准拿出来做买卖的。那些大大小小太监们集资租赁下来的店面里面,陈列的却都是全国各地历年进贡被筛下来的次品。
所谓次品,也只是减贡品一等。年年漕运,按照时令,天下皆有上供之物。这些上供的货物到了京城,还得要各库房和户部细细筛选一番,太粗的固然不会送到京城。而优中选优之后,便会积淀下一大批没法运回原籍,放在库中等待发霉腐烂的货物。这些货物此前已经折算成耗损银子结了账。
朱厚照的主意正是打在这些东西身上,放着也是没用,还可能被硕鼠们一样一样耗子搬家弄个鸟光蛋尽,还不如用筹集的银子大批买下,交给内官监、针工局、内织染局这些衙门,把他们的专业人士发动起来,做成一样样精致无比的物品,如烛台、香炉、地毯、纱帐、棋具、茶具甚至是家具,让那些被打发出来的小太监们照看着做生意。
小太监们原本还有些露怯,只用疑惑甚至有些惊恐的眼神看着这浩浩荡荡的人潮,颇有被惊吓之感。可是形势逼人呐,才不到两个时辰,不知哪个土豪壮胆,掏银子买下了投一份货物,一时像惹了马蜂窝一样,但凡有些实力的,全都一拥而上抢购起来。
小太监们从呆若木鸡战战兢兢,一下子变得头顶流油,挥汗如雨,声嘶力竭,应付不暇。
仁和街算是开张鸿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