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燕朝,其实就是非正式办公。朱佑樘在乾清宫里召集重臣听政。燕,家常的意思,表示君臣只见可以随意一些,说话却要私密得多,比不得大朝会那样的形式大于内容。
处理了几个本子,朱佑樘伸伸懒腰,笑道:“今日事情倒还不算很多。”
刘健坐在锦墩上微微弯腰:“是,大事都已处理完毕了。只有云南灾变的事,刑部侍郎樊莹已经回来复旨,看万岁的意思是单独召对呢,还是朝会上说一说。另外,明年又是大比之年,八月乡试也要提前安排。”
朱佑樘喝了口茶,点点头:“这个可以,云南灾变,朕与百官,均当自修自省才是,说说也好。嗯,明年大比,就照成例办吧,回头你们拟一个提举学政的名单出来,外放去就是。”
刘健赶紧低头领旨,忽然又抬头笑道:“有一件小事,还要奏报万岁。”
“什么事?”朱佑樘见他满脸轻松,也不以为意:“先生说。”
“昨日礼部张尚书去至文渊阁,说起了太子的事。”
朱佑樘脸色一窘:“哦,他去了,怎么说的?”
“有些不高兴,不过倒也承认太子读书进步很厉害,刮目相看呢,呵呵!”谢迁接嘴说道。
朱佑樘郝然一笑,颇为尴尬:“太子读书是有进益,只是有些卖弄,朕昨日已经申饬过了。”
三人听了,暗暗撇嘴,你要是真舍得训他,又怎么会发展到今天?但脸上还得做出赞同的表情来,李东阳说道:“其实太子天资绝高,跳脱些罢了。臣以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若能善加引导,使太子把心思放到读书学政上来,必然是大有进益的。”
朱佑樘可是第一次听人夸宝贝儿子聪明,才被人家揭了昨天的疮疤,正自惭愧。这会儿又兴奋起来:“李先生说的是,太子性子纯良仁孝,朕是深知的。以前贪玩过甚,今后便慢慢会好了。对了,说起学习政务,这些时日他也同朕议论过一些,虽然多是童稚妄言,也不能完全说一点见地也没有。呵呵。”
他心说我儿子骂你们蹬鼻子上脸的话就不说了,不过要是不表扬表扬他,我这心里也过不去。
谢迁点头笑道:“太子进益如此,真是大明的福气。”
高手说话,点到为止,这两句说完,刘健马上插进来转换话题,又说了几件闲事,这才徐徐告退。
等着几个人一走,朱佑樘的心思还真就活泛开去,想着他如此孝顺,便把平日种种不是看得更轻了。心道,三个先生的话也有些道理,要不要叫上照儿,伴驾观政呢?
父子俩像是心有灵犀一样,朱佑樘惦记儿子,朱厚照已经蹦蹦跳跳来到乾清宫,喘着粗气在寝殿门口跪下:“孩儿厚照,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
“嘿嘿,才念叨你,你就来了。快进来。”朱佑樘高兴地招手示意。朱厚照笑着进殿,坐在刚才刘健们坐过的锦墩上。
宫女奉上茶盏,小朱接过。朱佑樘挥挥手,秉笔太监李荣领着宫女们退了出去。
“父皇今天精神又好了许多。”小朱笑问道。
“别说父皇,只说你,气息不匀,是不是又去后苑了?”
“父皇猜得不错,去陪照夜白玩了一会儿,真是爽快。父皇,哪一天你精神大好了,真该也去骑骑马,感受一下那个滋味,不一样的。”
朱佑樘摇摇头苦笑道:“记得低调些。对了,有件事昨天父皇忘了细问,今天你认真回答,那《春秋》,你是怎么背得的?”
小朱一呆,满脸天真说道:“就是晚上苦读背的啊,怎么父皇不相信,那孩儿背一段给你听听。”说完清清嗓子,张嘴就来:“隐公第一,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继室以声子,生隐公。声,谥也。盖孟子之侄娣也。诸侯始娶,则同姓之国以侄娣媵。元妃死,则次妃摄治内事,犹不得称夫人,故谓之继室······”
昨天的小朱被自己的记忆力吓了一跳,为什么那些艰深晦涩的教科书,居然才听过一遍就能张嘴背诵。当时回到清仁宫,赶紧翻出所有书籍来实验,一试之下,真的是惊喜交加,不论哪一本书,只要他看过一眼,马上就跟刻在脑子里似的,张嘴就来,毫无阻滞。
愣了半晌,忽然明白过来,呵呵,啥都别说了,有失必有得。那怪人抹去了自己对大明弘治朝这段历史的记忆,就用这个来补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