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无事,刘芳奏了高丽、契丹两国不日会有使者入京朝拜纳贡。崔光奏了造新历之事,高肇奏了修订礼乐、度量衡等。
看诸官再无陈奏,御吏中尉王显出班,参高湛、李承志于初七在城下蛊惑百姓、差点引出动乱之事。
按程序,被参之人要上前自辩或是认责,而后该罚罚,该降降。
但皇帝明显不愿意磨缠,都不等金吾将军唱令这二人上前,他看着王显问道:“二人各降一级留用,卿以为如何?”
王显竟没一丝犹豫,恭身应道:“臣遵旨!”
众臣无不觉得怪异,包括元雍、刘芳、崔光等。心想便是稍后崔亮就会秉奏,给他二人升上来,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一遍的,不然不知底里的朝臣难免会多想。
还有这王显是怎么回事?
身为御事中尉,负讷谏之责,竟如此由着皇帝乱来?
再看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众人皆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皇帝竟连这么一点功夫都不愿意等?
也就两三息,又见元怿、刘腾齐齐出班,只听刘腾朗声奏道:“臣有事陈奏:于昨日,掌冰史高湛解售冰所得之十二万余金运入太府,臣悉数清点,已交至司农寺!”
“臣附奏!”元怿也跟着一恭,“臣肯请陛下准之:先予七兵调付六万金,用于武川镇并晋地赈荒……”
“准!”
皇帝大手一挥,一指刘芳崔光并崔亮,有些焦燥的说道:“十二万金啊,朕有多长时间未见过这般多的真钱?高堪此举堪称有功于社稷……嗯,还有李承志,献阵乐三曲,也应嘉奖……诸卿尽快列个条呈上来。另,除李承志为大羽真,即日迁殿中听用……”
一群朝臣都有些懵。
哪来的十二万金?按他们之前的猜测,便是如高湛所奏,内宫与光禄的冰会一斤一斤的卖出去,且能卖得完。除去两月间的折损,撑死了也就卖个五六万金而已。
这多出来的一倍是哪来的?
不是没有反应快的已然猜到,宫中与光禄的冰怕是已经卖完了。
怪不得皇帝搬回了大朝城,太极殿中也用上了冰鉴,但皇帝却没有提何时会恢复百官颁冰。
全卖完球了,还给你颁个屁……那这个夏天你让我们怎么过?
十个大臣中至少有七八个怒视着站在武班中的高湛,仿佛在问: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干的好事。
只有少数几个,如刘芳、崔光这样的暗暗的骂着李承志。
还有一小部分在孤疑:高湛这二子的才智也就一般,何时竟有了这般的智计与手腕?
正猜忖着,突听殿上一声高唱:“退朝!”
抬眼一看,皇帝竟已离了玉榻,起身进着序门。边往里走还边朝王显招着手:“随朕来!”
说着又一指高肇:“司空也来!”
高肇、王显恭身应着,紧紧的跟了上去。
看皇帝如此急切,众臣更懵:发生了什么事?
趁众人愣神的功夫,李承志微松一口气。眼珠转了转,不动声色的朝殿外走去。
离天凉近有两月,百官无冰可用,怕不得炸锅?
皇帝还算仗义,没提自己的名字,而是用“献阵乐三曲”的名义给自己升了官。便是百官恨的想咬牙,也只会找高湛的麻烦……
果不其然,一群武官已经把高湛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元雍正喝问着:“冰呢!”
平日都是高肇才有这般待遇,高湛哪经过这个阵仗,顿时有些慌。
但他猛的想起李承志的交待:驴死架不倒,有陛下撑腰,你怕个卵?
“自然是卖了!”
元雍怒道:“放屁,那可是几万方,连宫里都用不了这般多?”
高湛用力的挺直了腰杆:“京中大寺近三百,各购一百方……”
一众大臣惊的外焦里嫩。
竟然……卖给了和尚?
三百大寺各一百方,这已是三万方,剩下的两万余,怕是宫里都得省着用,那还有各朝官什么事?
这个夏天怎么熬?
百官怒不可遏,但慑于高肇之威,却敢怒不敢言。
就只有元雍这般的宗室自恃是长辈,敢喝问高湛几句。
元雍已是满面惊愕:这伙和尚疯了,不知皇帝正发愁怎么找你们的把柄?
这主意,绝非高肇出的,倒像是皇帝琢磨出来的?
心里一惊,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抓着高湛衣袖的手,恨声骂道:“谄媚小人,真是不为人子?”
众臣绝倒。
若论曲意逢迎,哪个敢同你颍川王相比,你也好意思骂这样的话?
听到此处,刘芳、崔光哪能猜不到是李承志出的主意。
刘芳不动声色的问着臣僚:“可见李承志?”
多数的朝臣都不知“李承志”是哪位,当公孙崇说到“李承志便是太史监李候郎”,才有人反应过来,说的就是方才被王中尉参奏,又被陛下赏官的那位。
“方才还在班末,好似已出殿去了……”
跑了?
哪有那么轻松?
光是宫门就有三道,且每过一道就要验看门籍,哪会容他这般容易就出了宫?
崔光狞笑一声,随手一指殿门外的一个金甲将军:“去端门传令,不得放李承志出行,跑快些……”
正巧李韶过来,好奇的问道:“某也正好寻他。也是奇了,竟是陛下御口钦封,赐李承志为大羽真,他如何做到的?”
这可是从六品的官!
而且非皇帝亲信不可担任。
如以前的幸臣赵修、茹皓都曾任过此职。而如今除高肇之外,备受皇帝宠信的御史中尉王显、散骑常侍候刚、奉车都尉赵邕也曾任过此职。
但问题是,李承志入京才几天?
一见李韶,崔光就气不大一处来::“元伯,你给为兄(二人互为姻亲)荐的好人才?”
李韶一头雾水:听这话音,竟和自己有关?
……
不大的功夫,李承志就被提溜了回来。
看到李韶,他满脸惊喜:“世伯几时回的京?”
对李承志而言,李韶不只是长辈这般简单,在泾州时还有回护之恩。包括崔光、刘芳对他之所以这般照顾,也有许多李韶的原因。
李韶笑着回道:“昨日才入京……”
两人正要寒喧,崔光往中间一插,满脸冷笑的看着李承志:“跑那么快做甚,怕是猜到老夫要寻你了吧?”
李承志哪里会认?
心里腹诽着,谎话更是张口就来:“下官是第一次上朝,所以难免心慌,竟觉得有些内急,故而走的快了些……”
老夫信了你个鬼?
“我看这数百朝官,就再无一个比你胆大的。”
崔光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扯着李承志就往殿外走。
直到四下清静了些,他才低声骂道,“知不知陛下近来年为何愈显焦燥?那般阴损的主意你都敢出……”
意思是李承志摆明了在给和尚挖坑跳。
李承志眼皮一跳:我去,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