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周家显然忘了,为了给周家四爷谋那个五成兵马司的副使职位,咱们谢家可是足足‘借’给他们三万两银子。”
谢向晚闲闲的摆弄着手里的帕子,嘴里说出的话却半点儿都不悠闲,“还有他们买宅院、买田庄、买铺面,为了亲家的情分,不算三姐姐那儿的花销,单是给周家老爷子的银票,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一二十万两了。”
谢嘉树蠕动了下嘴唇,他是个生意人,对银钱最是敏感,算账什么的更不在话下,女儿算的这些,他心里一清二楚,可、可两家马上要结亲了,姻亲间相互帮助,这不是应该的吗。
再者说了,他们谢家又不缺这点银子。
想想他们每年为了打通关节送的银钱就超过三四十万两,若是只花二十万两就能扶植一个有能力位居高官的亲家,那也是划算的呀。
这些话谢嘉树没有说出来,可谢向晚是什么人呀,当下便听了出来,她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嘲讽,“是,我知道,咱们家不缺这点银子,慢说是十几二十万两,只要对家族有益、对大兄的前途有帮助,就是一两百万两银子我也拿得出来。可问题是,爹爹,咱们花了这么许多钱,周家是真的感激咱们吗?”
她虽然没有看到周至礼的种种表现,但仅凭西北的掌柜发回来的消息,谢向晚就能大体推测出周至礼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其实不止周至礼,就是周老爷子、周夫人陈氏,他们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心里也未必真的将谢家当亲家看待。
或许,在他们眼中,谢家便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银袋子,他们周家什么时候需要银子了,谢家就要乖乖的双手奉上。
白送银子还不成,谢家人还不能有任何意见的笑脸相赠。当然,谢家若是能再卑躬屈膝一些,周家人将会更加满意。
哼,这些人,一方面拿着谢家的银钱挥霍,一方面又享受着谢家人的恭维,另一个方面他们还要时不时的表现出对谢家市侩、粗鄙的各种瞧不起。
说句难听的,周家的某些人就是‘既要做婊子、又想要贞节牌坊’,谢向晚最瞧不起这种人。
你丫要是真清高,就特么的别问谢家借银子呀。
偏偏你们花着谢家的钱,还要嫌这钱是经商赚来,什么有铜臭味儿。
你丫若是真嫌有铜臭味儿,就他大爷的别用呀,直接去饮风餐露多高洁?
听了女儿的话,谢嘉树沉默了,他素来是个精明的人,周老爷眼中深藏的复杂神情,他早就看在眼中。
只是周老爷和周至孝、周至义三人的表现很好,谢嘉树想着两家既然要结亲,那就要相互包容,不要事事都计较得太清楚。
可这会子被女儿一一点破,他也开始觉得有些恶心。
沉吟片刻,谢嘉树道:“妙善,你的意思是——”难不成不结这门亲戚了。
毕竟谢向晚把人扫地出门的时候,态度过于强势,谢嘉树真怕周家人会恼羞成怒,直接与谢家决裂。
而长子的大好姻缘,也将彻底葬送。
谢向晚展颜一笑,“我的意思是,咱们必须让周家明白,我们谢家不是冤大头,我们肯出现资助周家,是看在周三姐姐的面子上,而不是为了讨好巴结周家,相反的,是周家亏欠了咱们许多。我要让周家知道,‘感恩’二字到底该怎么写!”
谢向晚的声音很轻,但说出的话语却坚定无比,霸气十足。
谢嘉树听了,不禁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用力点点头:“没错,妙善,你说的没错,咱们谢家不能让周家瞧不起!”
谢向晚的笑容愈发灿烂,这就是她此举的真正意图,她要让周家认清自己的位置。两家结亲,自家但凡是流出一点儿‘怯意’或者说是‘底气不足’,就会被周家人踩到头上,以后也别想再翻身了。
今儿陈氏可以纵着童氏耍无赖的帮周安歌索要产业,明儿周老爷子就敢暗示周至孝跟谢家‘合作’做生意……谢向晚不在乎银钱,却受不得被人当傻子一样算计。
所以,她必须给周家提个醒,亲,你们现在还没怎样呢,你们吃的、用的、住的以及将来的衣食来源全都是谢家提供的。对于恩人,你们要懂得感恩哦亲。
谢嘉树越想越觉得女儿的话有道理,他也是有傲气的人,之前为着儿子,这才多有忍让,现在嘛……呵呵,他也想让周家真正体会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有求于人’。
扬州城城墙根儿的一溜不起眼的民居里,一动两进的小宅院中,周老爷和陈氏面沉似水的坐在简陋的正间里,三个儿子和两个儿媳则分坐两侧,而几个孩子则被打发下去休息了。
唯二在场的便是周安然和周安歌两姐妹,她们一个坐在陈氏身边的鼓墩上,一个则坐在童氏近侧。
“嘁,这个谢家丫头,好没规矩,竟然将咱们赶了出来,难道她就不怕咱们不认他们这门亲了?”
童氏受不了屋里的沉闷,率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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