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怡是袁渊旧识,两家也常年交好,便陪着儿子一起过来了。
袁曦还跟心理辅导师在一起,因为一会儿要有一个简单的拍摄,他们在提前准备。母亲在跟袁导聊天,白雁岚寒暄了几句,就自己去参观了。
没过一会儿,陆悦扬抵达了现场。
半个月后再次看见陆悦扬,对他仍旧是煎熬,本就脆弱的神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摧残下,变得不堪一击。
场内只有保安,和零星几个被请来的宾客,陆悦扬让助理在媒体中心等待,他一个人走了过来:“雁岚,这几天你辛苦了。”
“不辛苦。”比起别的,这都不算什么。白雁岚云淡风轻道:“MV拍完了?”
“前天拍完的。”陆悦扬穿着笔挺的西装,帅气逼人,说道:“一会儿就要赶去津城那边的剧组。”
“嗯。”白雁岚目视眼前的一幅画,问道:“今天有什么看上的作品吗?”
“想挑一幅送给秦总,他老说办公室没什么艺术氛围。”其实陆悦扬刚刚进来,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过来与他说话了。
这倒是实情,秦映川办公的地方是华映传媒的顶层,房间宽敞,采光极好,但就是一点都不典雅。
桌上、地上、沙发上、茶几上全是剧本、合同、项目策划案,知道的是影视圈大佬办公室,不知道的以为是江南皮革厂。虽然一幅画是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但聊胜于无。
白雁岚提议:“我带你一起转转?”
陆悦扬礼貌地答应了,两人慢慢走过一幅幅作品,其实他是欣赏不来的,根本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就更加无法理解画的寓意了,家里那张好歹还有个小精灵,这里展出的大量作品都是由色块构成的油画,连是什么他都看不出来,更别提欣赏了。
白雁岚经常跟小曦联系,所以他大致了解每幅画的意思,边走边小声地介绍了名字和作画时间,往深了也没说,可能是知道陆悦扬看不懂。
陆悦扬看他消瘦不少,两颊都略微凹陷了,比电视上更甚,可能是因为最近团里出事,情况确实比较严峻。
“你有什么推荐吗?”走了一会儿陆悦扬都开始犯困了,窘迫道:“你也知道秦总的品味……”只能比他还差。
白雁岚指着那幅最大的说:“这个怎么样?”
陆悦扬哈哈大笑:“挺好。”随后找工作人员记录,画展结束后就搬走。
他们站在那幅巨大的、以正红色为主色调的画作前,陆悦扬表示赞同:“我想秦总会喜欢,红红火火。”
“嗯。”白雁岚若有所思,说道:“我以前无法理解小曦,现在再看,似乎有点明白了。她不喜欢与人交流,是因为不习惯常人的交流方式,她的语言就是这些画,她所有想诉说的东西都在画里,所以她眼中的世界也许并不单调。”
“你觉得她作画的理由,是在寻求一个能与她交流的人?”陆悦扬问道。
他轻轻叹息道:“也许吧。”
“一会儿能见到她吗?”
“如果你不太赶时间,应该可以,心理医生正在引导她的情绪。”他转头看向陆悦扬,问道:“你走这么久,会想安音璇吗?”
他语气平淡,就像问候一句“吃了么”那么司空见惯。
陆悦扬表情渐渐变得僵硬,心里冒出了无数问题,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要现在提起?他并没有准备好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穿帮,说道:“雁岚,我们……”
我们?白雁岚在心里冷笑,外表却看不出不屑,“那天聚餐我没去,戏服不是助理放错房间的,而是我。”
接下来的话让陆悦扬汗毛竖起、一身冷汗,只听他说道:“我也在你休息室。”
陆悦扬倒抽一口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天在休息室他畅快淋漓地跟安音璇做-爱,根本没有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如果他用手机拍下来,那安音璇……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
也许是看出了陆悦扬的心思,他解释道:“我只是觉得那天突然出来有些尴尬,就躲起来了,你放心,我没拍,我不会做那种事。毕竟我……不,你幸福我替你开心。”
陆悦扬并没有因为这番话放下心,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如果全程目睹了他与好朋友,会是什么心情?
白雁岚这个样子太诡异了,甚至让他有些害怕,怕他对自己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更怕他对安音璇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陆悦扬只得先安抚道:“雁岚,你听我说,那天我们在休息室确实不应该。我也知道我们的事对你造成了伤害,如果你特别不开心,就冲我发泄出来。”
“别去找安音璇的麻烦,对吗?”白雁岚补充道。
陆悦扬现在哪敢提安音璇来刺激他,赶忙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跟他没关系。”
“我不会的,悦扬哥。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只要你幸福,我就替你高兴,我是真心这样说。”白雁岚笑笑,轻声道:“当不成情侣是没办法的,但我们还能当朋友对吧?”
“当然。”陆悦扬严肃地答应。
这时助理跑过来催促道:“陆老师,您得去媒体中心了,五分钟的拍照采访时间,我们下午两点还要参加津城的开机仪式,要来不及了。”
白雁岚对他耸耸肩,说道:“真遗憾,你今天见不到小曦了。”
陆悦扬还想再问两句,却被助理匆匆请走了。出了媒体中心坐上车,他浑身的肌肉依旧是紧绷的,半躺在座椅上,手里揉捏着“小音符”——这枚胸针他一直随身携带。
白雁岚很不对,不光是脸色,也不光是短时间内的爆瘦,而是整个行为举止都不正常。看似与平常无异,实则不然,他说话的时候全然不看对方眼睛,只死死盯着那幅“火焰”,说明他在撒谎,他在逼迫自己说出这番话。
他以为白雁岚最多背地里骂骂他祖上十八代,这无所谓,他自己也骂过,反正他爸他叔他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现在的情况比这糟糕多了,突然的视觉冲击会让人疯狂,白雁岚不是例外,不会释然,不会原谅,更加不会放过他。
陆悦扬疲惫地闭上眼睛,他在想如果录了视频怎么办,如果叫上周寒来从中作梗怎么办?周寒的心思他也是明白的,必然起不了好作用。但他唯一确定的就是,自己会处理一切,不能告诉安音璇,他的事业在最关键的时刻,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分心,无论前面有多少深沟险壑,他都要保护好心爱的人。
陆悦扬走后不久,袁曦就出来了,她拍拍有些呆滞的雁岚哥哥。
小曦发育比较迟缓,面目清秀个子不高,白雁岚弯下腰说道:“恭喜你刚刚把这幅画卖出去了。”
小曦却拉着他的手不放,说道:“雁岚哥,你很难过对吗?”
“怎么会,这场展览很棒,我替你高兴。”
小曦摇摇头,踮起脚尖,用食指点着他胸口说道:“你这里,在流血。”
他苦笑道:“那怎么办呢?”
“会越流越多。”小溪担忧地说道。
被深深刺痛的伤口,任其发展,是不会愈合的,只会因此变得奄奄一息。
安音璇的推广虽然推迟了两周进行,但陈郡山没有改变结束日期,于是仅仅压缩了宣传周期,使得整个过程极为紧凑。时间少了,预算不变,宣传力度更加气势磅礴了。
当然这些都是因为后面的成功而反推出来的经验,当时陈郡山只是嫌麻烦,并未经深思熟虑,纯属一拍脑袋的结果。
《First Love》发行之后,先是陆悦扬在微博推了一把,美名其曰宣传自己的MV,立马就上了热搜,但陆悦扬的粉丝不能当作主打的受众人群,最多只能算是助推器,火箭升空之后就脱落了。
歌好听,唱得好,不一定能红,但想要红,必然得歌好听外加唱得好。
安音璇这两样都占了,还独占一个长得魅。那张封面照片,是一个大正脸,眼神迷离、勾魂摄魄,一身哥特式黑色西装与瓷白的脸庞形成鲜明对比,像是用歌声诱惑过往水手的人鱼,即使触礁沉没变成他的腹中餐食也心甘情愿。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宣传,线上短视频自媒体公众号,线下户外屏楼宇电梯甚至是电影院都能看到。
发酵期来得异常早,大家开始用副歌部分生成背景音乐、手机铃声。一时间大到五星级酒店,小到路边麻辣烫摊,竟是都能听到这首歌。
这是从选秀赛席卷歌坛之后让受众看到的最大诚意,不只推一首口水歌,而是在推一名出色的专业歌手。可以说是打破了一个固有模式的概念,创造了歌坛新的开始。
安音璇的红令人发指,也许是太久没有出现过一位外形与实力兼备的歌手,又有陈郡山的亲自操刀,全面占领了目前混乱且疲软的音乐市场。
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全部发生在一个月里,安音璇刚跟陆悦扬通了电话,站在客厅的外露式阳台上。这里能清楚地看到屯里路商业区里燕城第一大户外广告屏,他的封面照被映在上面,不是往常的四轮播,而是不断地重复他在MV中的几个镜头,陆悦扬都仅仅是他的陪衬了。
“哥,在看什么?”
安鋆从家里出来,盛夏的傍晚,吹起的风都是热气,今夜天上星星格外多,屯里路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夜生活。
安音璇眼里映出自己那闪动的身影,说道:“没事,我出来乘凉。”
弟弟没有吐槽屋里开了空调,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一周前肖权让他们搬离这个小区,租一栋高级公寓,钱可以先借给安音璇,等他拿到了分红再还。他的脸辨识度很高,继续住在这里的确不方便了,不能给其他老邻居添麻烦。
他需要一个私密性更高的地方居住,这是他成名之后要适应的第一件事。
今晚是他住在屯里路这套老旧小区的最后一天,他只想再看看从这里望出去的嘈杂风景,记在脑子里。
“收好了。”他伸了个懒腰,指着大屏幕笑问:“那张照片像我吗?”
“不像,你比那个好看。”安鋆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