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南洋听着,手上的钢筋却更加深入了一点。
一如十几年前那样,唐南洋保持着刺击的姿势,感受到了对方身体顺着钢筋流出来的稠粘血液。
只是这次,他没有松手。
———
【“快滚!!”
老头子拐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在小唐南洋的前头,他的头发也渐渐出现了一些斑白,却还是中气十足的骂道:“快滚吧,能滚多远滚多远,不要再回来了,也别说我认识你!”
“为什么!?”唐南洋追上去:“我还能去哪?”
“爱去哪去哪,别呆在这里碍眼!你不想清楚错误之前,一辈子别给我回来!”
“你先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和别人打架,弄死我养的金丝雀……这些还不够吗?”
“我那是有原因的!”
“滚!”
莫名其妙!
一股委屈夹杂着怒火涌上,让唐南洋有些崩溃的吼了出来:
“好!什么都是我的错!!就知道怪我!”
小唐南洋哽咽的丢下这句话,扭过头,朝老人相反的方向跑开了。
他真的,再也没有回来。】
—————
“我丶盯丶上丶你丶了。”黑袍人无神的眼睛望了过来,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着:“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知道,并且会让你的无礼付出足够的代价。”
说着,黑袍人的表面皮肤宛如脱水一般褶皱了起来,身体重量也变轻了许多,面前的身体像纸片一样被钢筋捅破了。
四周的丝线失去了控制,无力的落了下来。
唐南洋颤抖着松开了钢筋,踉跄着退后了几步,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他也没想到,要用这种方式逼走屠夫。
左手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唐南洋忍着剧痛撕开衬衣的下半截,给自己的那根血肉模糊的无名指简单的止了血。
地上的黑袍无声的看着他。
对视良久后,唐南洋抿了抿嘴角,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他呆坐了一会,找到了丢在角落被线割得残破的背包,拿出了包里各类的杂物——老人服用的保健品,以及一张用来认亲的老照片。
照片上面的老人背着一个小小的孩童,笑得极为灿烂。
唐南洋紧闭了一下眼,又揉了揉眼睛,把照片轻轻放在了尸体手边。
“老头子……”他喃喃。
无论这人生前如何待他,打骂也好,误会也罢,他终究是自己爷爷。
两人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他看着面前的尸体,忽的自嘲的笑了一声。
容身之地早没有了。
或者说……他只有……
唐南洋咬了咬下唇,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早就因为撞击而布满了裂缝。
但是还能使用,唐南洋在碎裂的手机屏幕上点着,给奕洲发了一条信息:
【奕哥,我今天下午就回来。】
【接到了?】
简洁的三个字,唐南洋甚至能想象到奕洲在等候室回信息时冷淡的表情。
【不……他已经不在了】
发出这条信息,唐南洋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走出了这间房子。
他终于看到了n县的云层下,隐隐透出的第一抹阳光。
————
“嘿,老爷子,还在等你孙子啊。”路过的男人骑着自行车,热情的对着唐爷爷打了个招呼。
唐爷爷对着他温和的笑了笑,混浊的双眼盯着远处的路口。
他在等待,等一个解释……
他坐在椅子上,双眼望着路口,瓷杯里的茶水渐渐变冷。
油罐厂起火的那一天,他在现场。
他的小孙子离开的时间实在是太久,所以,担心唐南洋安危的他去油罐厂找了他的小孙子。
然后,
他看到他的孙子杀了人。
他心惊胆战的看到了奕洲那孩子超乎常人冷静的布置第二现场,也看到唐南洋哭着用水井里的水清洗自己。
他的小孙子做了什么?
老人的胸口闷得几乎要无法呼吸,等到理智逐渐回归大脑后,冷汗浸湿了他的背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看见得越少越好,这样才不会给未来的唐南洋和奕洲增添负担。
他战战兢兢的离开了现场,感觉几年的教育就在这一夜之间全部白费。
包括他的思想和理念。
一口郁气顺着喉咙涌上嘴边,也只是化成了一声长叹。
事后,他赶走了小孙子,和奕洲离开在当时无疑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他相信时间会带走一切,唐南洋或许有一天会鼓起勇气,回来和他承认这次的错误……他会很有耐心的听他慢慢解释。
他等待着,十几年内,无数人来来去去,搜捕队来询问了两次,却也对他这个什么也不懂的糟老头子无可奈何。
他等到路边的花开了又谢,等到小石板路变成了马路,等到路人的自行车换成了轿车。
等到油罐厂的事情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等到这双眼睛混浊得渐渐看不清了。
他终于用十几年的时间来面临他在当初就早已经明白的问题:他的小孙子,不会回来了。
老人苦笑着抹了抹发黄的照片,上面咧着鲨鱼齿的小孩子天真的笑着。
或者……解释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他的小阿洋……过得怎么样?会在外面受委屈吗?
会像以前那样在背地里偷偷抹眼泪吗?
会有人关心他吗?
他会知道吗?
无论唐南洋做错了什么事,
他也从未真正怪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无论如何,唐南洋永远不会对他的敌人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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