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你想同我说什么?”她在门外站定,并没有刻意合上门回避。
“毒并不难除,但是有两种办法。”少巫将指尖抵在唇上,沉吟片刻道,“一种是每日配药覆于眼上,慢慢将她眼中残留的毒素给拔出,但是,所需时日可能要长久一些。”
长久一些?苏念雪眸子微微一动。她同样是医者,虽然对南疆的毒不了解,但类比下来,相似的状况也是有见过的。所谓的长久一些,短则三两月,长则一年半载也说不准。这法子是最无害的一种,寻常时候不用想,等得久一些也不碍事。
但问题便是此刻留给她们的时间并不多。
“那,第二种呢?”
少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还记得她那条闭锁的经脉吗?”
苏念雪闻言皱起了眉,道:“你的意思是……”
“待她恢复些,将她经脉的闭锁打开。”她看了两眼屋内的人,“血杀术被压抑得太久了,那些被抑制的内力会在闭锁解开的刹那流向四肢百骸,其中自然也包括了……”
眼睛。
“借着内力将余毒汇聚在一处,再辅以蛊药根除。”
这种法子的确可以迅速让眼睛复明,但同时也有很大的风险在。
因为人的双目所存的经脉太细了,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刺破眼眸处脆弱的经脉,到时候可能还会有适得其反的下场。
又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苏念雪深吸了口气,道:“不管哪一种,前提都是先配药保证不会恶化下去。”
“是。”
“那便劳烦了。”她抱拳微微欠身,“至于选哪种,我晚些时候会告知的,不知这样可以吗?”
少巫叹息般摇了摇头,道:“好。”
她拿上东西往外迈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来低声道:“抱歉。如若不是为了……”
剩下的半句话断在了风声中。
苏念雪被日光激得眯了眯眼睛,她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必道歉的。”
本就不是他们的错。
她进门时顺带着将门掩了,略微遮蔽了日头。
床上的人听见声音抬起了脑袋,乖巧地等着她过来。
“就会在受伤之后卖乖……”苏念雪小声嘟囔了句,走过去捧住她的脸揉捏,“你答应过我什么的?”
晴岚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一声,伸手扶住她的腰,闭着眼任她蹂躏。
“阿岚。”她轻声唤了声,眸光闪烁着。
“嗯?”
“你把眼睛睁开。”她低垂着眼,指尖轻轻抚过她唇上的伤口,“我看看,可以吗?”
晴岚虚虚搭在她腰间的衣料上的手骤然间收紧,整个人抖了一下。
苏念雪耐心地等着她开口,手心覆在她的面颊上。
“……好。”
失了焦的眸子一点点睁开,她想起往日一次次对上这双眼的模样,如今多看一眼,就好像有把刀一次次割在她心上。
但冷静过后,她却又一次次告诉自己,那样的崩溃,有一次就够了。
她心里一定更疼。
温热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眼尾,那么微不足道的热度,却好像熨帖在人心上,她颤抖地呼出了口气,整个人不住地发着抖。
“晴岚。”她忽然连名带姓地喊了一声,笑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她怔了一下,眼睫轻颤。
“想拿针把你扎成个刺猬,叫你半步都走不动,省得次次碰得一身伤。”苏念雪张开手抱住她,下巴抵在女子柔软的发顶,喟叹道,“可是啊……我舍不得。”
“你想哭吗?”
轻柔的话语像是羽毛一般落在心尖。
晴岚闻言深深吸了口气,便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浮木,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她的腰肢,整个人陷在她的怀抱里。
在目之所及的一片黑暗中,面前的人好似那最后的一点光亮。
而抱着她的姑娘张开了手掌,如她往日一般一点点抚弄着她脑后的头发,眸中的神色愈发坚定。
于是这天夜深时,有人敲响了少巫的屋子。
年轻的医女脸上有着肉眼可见的倦色,但那双眼睛却在黑夜中闪着光。
“你……选好了?”少巫披着外袍,心底像是隐隐猜到了什么。
“不,这两种……我都不选。”她低低笑了声,“我有另一种法子,但是……需要少巫大人的帮忙。”
“你要什么?”
“一间无人打搅的屋子。”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掌上,“我每日不在的那几个时辰,还请你帮我瞒着阿岚。”
“今夜所言,还请半个字都不要跟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