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观里的道士们通晓蛊毒。”姜韶颜又道,说话间,瞥了瞥对面神情变得凝重的江平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巧合,只是觉得未尝没有这个可能,而且解释得通。”
行军途中,赵小将军日夜与兵将们呆在一起,鲜少能接触外人,她不觉得那个幕后黑手有胆量以身做饵来赴死。
那是个小人,最喜欢用阴邪的手段躲在背后。
“所以赵小将军中的蛊毒极有可能是在京城就已然中了,只是彼时蛊毒未发作而已。”
慧觉禅师说过,蛊毒有数万种之多,每种皆不一样,很多蛊毒都不是立刻能发作的,需要时间。
“若真是如此,整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个阴谋,一切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葬送这一支赵家军。”
“我们便是想找到这个人。暴君极自然脱不开干系,他如今已经死了。可却定还有人活在这世上,甚至因此受益。”江平仄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姜韶颜,“姜四小姐,我们要做的便是找到背后的真相。”
向世人昭示真相在此时看起来也不那么重要了,于他们而言,寻找真相的意义是让那些死去的兵将瞑目。
姜韶颜抱着茶盏,看向江平仄:“那方大小姐呢?方大小姐做了什么?你们是怎么同方家搭上关系的?”
看方知慧的样子可不太像知道这些事的样子,这方家能做主,并且能完全瞒住方知慧这个傻大姐的恐怕也只有方大小姐了。
“我们是在白帝城下的江边遇到的方家商队,最后是混迹在方大小姐亲自押送的那些商船中回的宝陵。这其中的个别的病患就安排在方大小姐所在的商船之中,毕竟也只方大小姐在的地方没有人敢随意出入,藏人也容易些。”江平仄说道。
“至于宝陵城传的纷纷扬扬的从别地逃来宝陵的商船,在宝陵城沉船,其上兵将无一生还这件事,是我们同方家联合做的戏。商船上的宝物是方大小姐弄来的,商船上的人也不是兵将,是牢里的死囚,自愿赴死。”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唱这一出……
“有人发现了那条悬崖绝壁上逃生的鸟兽洞,一路追查,为了彻底隔绝麻烦,我们同方大小姐便做了这一出李代桃僵的好戏。果然,船至宝陵城附近便莫名的沉了,船上的人也是无一生还。”
这一点更证实了这件事背后有幕后黑手这一点。
姜韶颜点了点头:至此,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幕后黑手以为当年那些人都已经死了,这件事会随着那把火永远埋藏在白帝城。
不过……
“方大小姐此前与你们毫无交集,她一个远在江南道的富户为什么要帮你们?”
毕竟彼时赵家军状况凄惨,后更有连身份都不知道的幕后黑手的追杀,一个远在江南道的富户没有理由掺和进来。
“姜四小姐问得好,我方家数代行商,不该做吃力不讨好还没有任何酬劳的事!”有女子的声音自门外响了起来。
姜韶颜转头,看向自门外推门而入的人。
方大小姐方知瑶。
顺手将屋门拉上,方知瑶对上了姜韶颜,抬了抬手,道:“姜四小姐,我听知慧那丫头提过你。”
“方大小姐!”姜韶颜起身回了她一礼。
“姜四小姐不必如此见外。”方知瑶说着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而后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杯茶水入腹之后,才对江平仄和姜韶颜道:“有些账册要看,来晚了些。”
倒是不晚,在他们提完白帝城之事,开始提起她之时来的,刚刚好。
“姜四小姐可曾听闻先秦吕不韦奇货可居之说?”方知瑶看向姜韶颜,目光平静而坦然的与女孩子对视,与人打交道,要令对方相信自己的话,首先要做到的便是目光不躲闪,“我不过想效仿先秦吕不韦之举罢了!”
“吕不韦图的奇货可居是因为质子异人可为秦帝,有秦帝相助的商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姜韶颜对方知瑶摇了摇头,”方大小姐助他们又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这话让方知瑶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一旁的江平仄听了却是苦笑了起来:即便姜四小姐不行商,方大小姐意图用姜四小姐这个外人不通的行商之道去糊弄这个女孩子,果真也是行不通的。
姜四小姐不是个好骗的人,不过不管怎么说,有这么个同伴而非对手总是一件幸事。
这一点,方知瑶显然也已经明白了。顿了顿,她才道:“外人传的我方家起家的方式有些损阴德……”
是说方家先祖在典当行练出一双慧眼而后去挖掘古物明器起家之事吗?
“倒也并非全然虚话,到了我们这一代,更是只姐妹四人,父亲去世前叮嘱过我要做些事来补补阴德。赵家军是善军,我既然碰到了便没有出手不管的道理。”方知瑶说着,顿了顿,又道,“当然效仿吕不韦之事也非虚话,总是赵家军,彼时赵家得天下势大,我想着我若救了他们,未尝不可以借此得些益处。”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个险倒也并非不值得冒。
“这个理由在赵家未夺下天下前确实说得通,可在陛下登基之后,他们这群人……”姜韶颜说着抬手指向江平仄,毫不客气的说道,“对陛下起疑这件事你是清楚的吧!你既为商,要保方家这条船便是不去揭发他们,也该同他们摘清楚关系才是,却为何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摘不清了。”方知瑶拧了下眉心,原先对二妹那个炮仗来信里吹的天花乱坠的姜四小姐多少还有些怀疑,可此时却是当真感受到了眼前女孩子的难缠,“陈万山这些年一直在查,且已经查到了一些他们这些所谓的‘逃兵’存在的证据,如此顺藤摸瓜,想必很快便能查到我方家插手当年之事上。”
这也是为什么陈万山一定要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