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青芷略显焦急:“我本来就清清白白,是薛白锦那凶女人把我绑走的,爹难不成还准备顺水推舟,让我就这么嫁了不成?”
华俊臣以为华青芷早就跟了夜惊堂,都把夜惊堂当女婿看了,这时候和他说清清白白没关系,这不闹吗这?
但看青芷委屈至极的模样,华俊臣也不敢说顺水推舟的话,只是道:
“爹也不是这个意思,但……但……”
华俊臣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事怎么处理,便望向了夜惊堂: “惊堂,就算是误会,这事儿也是你闹出来的。女儿家名节大于天,青芷现在回去,就成了湖东道的笑话,你说怎么办?”
夜惊堂和华伯父相处这么久,倒是能看懂华伯父的眼神,尝试性道:
“要不让青芷先在我这住着,等华伯父想出了破局之法,再接青芷回华府?”
这才对嘛……
华俊臣见此微微点头,又看向闺女:
“听惊堂的,这事儿得从长计议,不能说走就走、说回就回……”
华青芷见爹爹要把她送回夜惊堂身边,眼神不可思议:
“爹,我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若是一直住在夜公子家里,岂不坐实了私奔的说法……”
华俊臣觉得这本来就坐实了,但明说确实不合适,正想酝酿措辞,忽然发现身边的女婿,忽然抬起手来:
“嘘~”
院子里立刻寂静下来。
华俊臣稍显茫然,不过马上,就听到了巷子里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交谈:
踏踏踏……
“已经换岗,怎么没人回来?”
“这里不比燕京,没啥消遣之地,过来的武人都有些地位,哪里待得住,应该是去街上吃酒了……”
……
夜惊堂眉头皱了皱,望向华伯父。
华俊臣仔细聆听后,低声道:
“是十二所的辰公公,子良公公的副手,在这当监军巡视城防。你们先进去我来应付。”
父女俩还没把话说明白,夜惊堂也不好带着华青芷远走高飞,当下便悄然扶着华青芷来到了侧面的厢房里,关上了门窗。
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门外的巷子里,就出现了三道人影。
为首者身着茶青色的太监袍,怀里抱着一杆拂尘,头上带有纱帽,面白如雪没有胡须,看起来很干净,正是十二侍中的辰公公,而后面两个则是跟班。
三人走到院子门口后,停了下来,转头往里打量,辰公公发现院子里有人,便颔首一礼:
“华先生刚回来?”
华俊臣面带笑意,提起手里买的酒壶和牛肉:
“是啊,刚才回来的时候买了壶小酒准备吃点东西,辰公公要不进来喝点?”
华俊臣说的显然是客气话,但可惜的是,辰公公并没有婉拒离开的意思。
燕都十二侍,虽然都是梁帝的御前太监,但并非没个人想法的愚忠死士,除开子良公公,其他人都是想往上爬的。
辰公公在燕都十二侍中位列老五,地位要低于前面几位公公,但其是子良公公带出来的人,身为阉人无儿无女,生平唯一诉求,就是坐上大内总管的位置,接子良公公的班儿。
而就和寅公公提拔曹阿宁一样,子良公公也在提拔他;但这种提拔只是在本职范围内,多给他点立功机会,子良公公也不能干涉梁帝的决策。
这次朝廷炼制丹药,因为数量实在有限,朝廷全分配给了北梁的巅峰武人,十二侍中只有子良公公得了一颗。
辰公公本来对这种分配并没有意见,毕竟分到的人都是武魁,他们技不如人,圣上不给是应该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仲孙锦负伤后,不想浪费丹药,竟然给国师建议,把他不要的那颗丹药,赐给在碧水林表现不错的华俊臣。
在辰公公看来,丹药是国有之物,应该由圣上和国师商议分配,仲孙锦不要,就给按功劳、武艺分配,怎么也不该轮到华俊臣头上。
华俊臣论武道造诣过往战绩,放在北梁枭雄之中只能说平平无奇的水准;而论对大梁的忠心、功劳,哪里比得上他们十二侍半分?
辰公公对这事儿有异议,当时谏言反对过,但梁帝需要仲孙锦继续给朝廷效力,还是赐给了华俊臣。
辰公公何尝不想要朝廷炼的仙丹,他这辈子想追上子良公公,也只能靠这东西了,对于这种‘宁赠外人不予家奴’的做法,心里自然十分不平衡。
作为御前太监,辰公公不敢质疑梁帝的决策,但看华俊臣不爽是肯定的。
瞧见华俊臣提着壶酒还有半斤牛肉,准备在屋里消遣,辰公公倒也没明着挑刺,只是带着人进入了院子,询问道:
“巷子里的同僚,应该就在街上喝酒,华先生为何不过去?”
华俊臣瞧见辰公公真进来了,心底不由一僵,不过脸上还是保持笑容:
“华某常年待在承天府和各地的江湖豪杰并不熟络,认识的几位朋友,也没来西海都护府,喝不到一块儿去。”
辰公公来到院中,态度也没什么刁钻之处,只是语重心长道:
“一起在朝廷当差,就得先养成不分彼此的习惯,连酒都喝不到一块去,彼此协防配合,又如何做到万无一失?华先生还是得合群。”
“……”
华俊臣拿了丹药,知道嫉妒的人很多,听辰公公这管教小辈的话语,便明白是没事找事挑刺,他颔首道:
“辰公公说的是,华某散漫惯了,不太通人情世故,往后定然尽力融入。”
辰公公摇头一叹:“华先生剑术出神入化,如今得了丹药,武艺在所有人中仅次于子良公公,换做是咱家,其实也瞧不上外面那些江湖匹夫……”
“诶1
华俊臣见辰公公给他挖坑,连忙抬手:
“辰公公这话就言重了,华某生平最敬重江湖侠士,只恨不能提剑游历四海,又岂会瞧不上过来的诸多豪杰……”
“华先生是名门出身,往年都有人在旁伺候,这次过来的急,未能帮先生带上家仆,连喝酒都没给伺候的人,是朝廷的疏忽。要不要咱家在城中去寻几位能歌善舞的歌姬……”
华俊臣要是敢答应这福利,恐怕回头就有人匿名参他一本,说他国难之中还生活作风奢靡不知将士甘苦,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王爷都甲不离身给将士做表率,华某又岂能想着让人伺候……”
……
而与此同时,西厢的房间里。
夜惊堂站在房间中央,用手抱着华青芷,以手掌掩住口鼻心里着实没料到华伯父这么不靠谱,说是去应付巡逻之人,结果转头就把人给请进院子里。
十二侍都练过明神图,彼此只隔着一扇门,他不可能无声无息从门窗出去,而屏息凝气,他可以隐匿很久,但华青芷显然不行。
华青芷靠在夜惊堂怀里,整个人的重量都依在夜惊堂身上,以免双腿孱弱站立不稳摔倒,虽然很聪明知道屏息凝气,但没练过武的书香小姐,能憋一分钟都算厉害了,只要换气就必然暴漏,才几句话的功夫,华青芷脸颊已经憋红。
夜惊堂见外面的死太监喋喋不休,短时间肯定不会走,知道华青芷肯定憋不住,心中急转,把华青芷的脸颊极为轻微的转过来,眼神迟疑。
华青芷很聪明,看夜惊堂动作,就猜到夜公子应该是想和杂书里写的那样,采用渡气之法破解当前局面。
但书上的渡气,都是在水里没法呼吸的时候,而她现在不是没法呼吸,是不敢换气。
华青芷眼神怪异,和夜惊堂四目相对,意思估摸是——这能有用?
夜惊堂其实也不清楚这法子有没有效果,他呼吸绵长能不被辰公公察觉,但气进了华青芷嘴里,和自己慢慢吸气似乎没区别,理论上来讲是没用的。
为此夜惊堂在华青芷怀疑的眼神下,还是没厚着脸皮尝试这个不切实际的法子,转眼看向了房门。
华青芷眼神怪怪的,不过当前憋气要紧,也不好想太多。
夜惊堂发现面的死太监,罗里吧嗦不停找茬,华青芷快到了极限,夜惊堂眼神微冷,干脆也不隐匿了,轻轻咳了一声:
“咳。”
门外瞬间化为死寂。
正在说话的辰公公,话语骤止,和两名跟班齐齐转头看向了西厢的房门。
而本来赔笑的华俊臣,已经有把这死太监刀了的冲动了,见夜惊堂不在隐匿,他自然也不装了,腰背挺直了几分,眼神也化为了冷冽。
“……”
院子里针落可闻。
辰公公显然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敢用身份压华俊臣,但真打起来肯定不是华俊臣对手,当下双手抱着拂尘,打量西厢房一眼后,便嗤笑一声,往后退去:
“没想到华先生还金屋藏娇,咱家就说怎么孤身回来还买一壶酒。是咱家冒昧打扰了,此事华先生放心,咱家不会报上去……”
华俊臣没有说话,只是提着酒站在原地,目送辰公公和两个如临大敌的太监离去。
辰公公目光始终锁定在华俊臣身上,待退到了院门之外,便身形侧闪,想要飞身跃出巷子,高声示警呼唤角楼附近的高手。
但也在此时!
呼——
青石巷侧面的围墙之后,猝然传出破风声响。
辰公公双足尚未离地,就看到左侧围墙之上,冲出一道黑色身影,犹如猎鹰扑兔,从上方直接下压,虽然形单影只,却给了人一种遮天蔽日之感!
!!
辰公公已经有所戒备,此时反应极快,右手拂尘当即往前扫出,试图抽开突袭的人影。
但辰公公显然想不到,他现在遇上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拂尘往上方抽出,尚未接触到人影,本来速度在接受范围内的黑影,就莫名其妙速度暴涨,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
辰公公汗毛倒竖,靠着明神图锤炼出来的惊人感知,捕捉到了移动到背后的人影,但身体完全跟不上反应,尚未来得及转身,一只鹰爪般的大手,便直接扣住了后颈,继而便是:
咔——
辰公公连回头的动作都没能做出,脖颈便瞬间错位折断,眼神保持着不可思议,双膝瘫软直接跪向在地。
跟在后面的两个跟班,根本就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发现一道人影落在了两人之间,心头肝胆俱裂,同时想要拔出佩刀。
但不曾想下一瞬,后脑便遭受重击。
嘭嘭~
华俊臣知道不能留辰公公活口,见夜惊堂动手,本来还想出去帮帮忙。
结果刚冲出院门,就发现夜惊堂站在原地,双手抓着两名跟班的后衣领,而刚刚还生龙活虎的辰公公,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已经倒在了青石巷里,脑袋歪向一边,明显是被拧断了脖子。
华俊臣没想到夜惊堂杀人这般干净利落,连看的机会都没有,但他这时候也没时间震惊,急声道:
“在这把辰公公宰了,我怎么解释?”
夜惊堂少有的大发善心给这太监留全尸,就是为了好善后,他把尸体提起来,回应道:
“我先把尸体扔去别的地方,华伯父继续喝酒即可,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华俊臣见此连忙点头,不过又询问道:
“青芷怎么办?”
“我马上来接她,晚上再过来和华伯父继续聊,顺便帮我把曹阿宁叫过来。”
夜惊堂说话之间,便飞身而去,把尸体放到了附近的另一条巷子里,伪造出贼子潜入被发现暴起灭口的现常
华俊臣见女婿能独当一面,也没瞎掺和,迅速回到屋里,开始继续叮嘱起还没出门的闺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