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扭头看了李钦载一眼:“你其实早就做好了,就等朕服软呢,是不是?”
李钦载无辜地道:“臣怎敢让天子服软,肉食确实早就做好了,臣只是担心陛下的身子,故而不敢让陛下吃太多肉……”
李治指了指李钦载,怒哼一声,抄起竹箸便大吃起来。
肉食都是李治喜欢吃的,有炖烂的牛肉,炖烂的猪蹄,还有烤得滋滋冒油的羊排羊腿,就连米饭都是李治最喜欢的竹筒饭。
这一顿李治吃得不少,明明是个病秧身子,这顿饭却明显超过了一个成年人的饭量。
吃到最后,李治都快翻白眼了,李钦载急忙劝谏,李治才意犹未尽地住嘴。
像滩烂泥似的,李治坐没坐相半躺在堂内,一边剔牙一边斜瞥着他。
“咱们君臣这一场有来有往,算是打平了,以后照旧,莫再给朕难堪了。”
“是,臣遵旨。”
李治叹了口气,道:“历朝历代帝王,权与利都不缺,他们还缺什么?无非图个名而已。”
“自三皇五帝以来,史上封禅泰山者不过三人,始皇帝,汉武帝,汉光武帝,这三人都做过惊天动地的大功绩,才有了封禅的资格,天下莫敢言非者。”
“贞观年间,先帝也曾考虑过封禅,不过当时恰好东征高句丽,事情便搁置了,直到先帝去世,终究没能如愿,先帝临终前哀哀叹息,此生未能封禅,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
“朕即位以后励精图治,江山继承十余年,这十余年里,朕不敢比先帝的功绩,但文治武功方面,也不比先帝差太多吧?”
“当然,朕治下这江山的功绩里,景初对社稷的贡献不小,或者说,朕之所以敢封禅泰山,有一半的底气来自于景初的功劳。”
“朕只是觉得,趁着年富力强还能动弹,不如赶紧把此生的心愿了了,莫像先帝那般,待到去世也未能如愿,徒留遗憾,死不瞑目。”
李钦载委婉地道:“陛下还年轻,说您寿数万年未免夸张,但正常来说,多活数十年问题不大。”
“陛下若能再忍几年,待国库充盈,民间藏富,百姓的日子好起来了。”
“那时陛下再封禅泰山,不仅理直气壮,更是众望所归,史书上也会对陛下多有赞誉,岂不美哉?来日方长,何必争于一时。”
李治点头,释然一笑道:“朕想通了,放心,最近几年不会再动封禅的心思,这几年大唐过得艰难,国库空荡荡的,民间百姓也颇多困苦,这样的情势下封禅,朕也怕千百年后被人戳嵴梁骨。”
李钦载由衷地长揖一礼:“陛下英明,百姓幸遇明君,天下之福也。”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这些日子闹出的种种不愉快,一笑尽泯。
…………
李治在庄子里待了两天便离去了。
皇帝不是闲差,没那么多个人度假时间,能挤出两天下乡搞个农家乐放松一下,已是很难得了。
临走前李治对李钦载千叮万嘱,非常严肃地告诉他,地里的番薯绝对不准动,它是大唐未来的希望。
这一趟,李治和李钦载最大的收获便是君臣恩怨尽释,重归于好。
男人之间没那么多矫情的猜疑,吵就是吵,吵完和好也是真的和好。
为了陪李治,学堂不得不放了两天假。
第三天早上恢复上课时,荞儿正安静地坐在课室里翻书,后面的弟子们陆续都来了,当然,李钦载是永远不准时的。
翻书做了几道题,荞儿扭头一看,发现课室里少了一个人。
“契必师弟为何没来?”荞儿侧过身问李素节。
李素节苦笑道:“师兄莫提了,契必贞昨晚在长安城被人揍了,正在府里养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