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将军。”
她试探性的出声,嗓音打破了满屋寂静,语气永远透着随和又权威的笑。
屏风后的人顿了少顷,然后“嗯”了声。
苏卿安掀开帘子的手指微不可察的凝滞了一瞬间,神经有片刻的恍惚,像被人轻轻波动了下,触及到一些很隐秘陈旧的回忆。
她回过神来,站在那里,识趣的没再往前走:“将军……不方便见人吗?”
“伤情未愈,难免过了病气,劳公主体谅。”
青年的音色从喉咙中发出,宛若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过于低沉,教人清醒。
苏卿安盯着他露在外面的手,随意搭着,手腕瘦削,骨节修长分明,手背皮肤下蛰伏着淡青色的筋,腕侧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给定北将军送了两次拜帖未肯允,只好擅自前来拜访,还望将军不要责怪昭懿冒失。”
“微臣不敢。”
这声音,七分熟悉,让苏卿安心尖发颤,面沉如水。
她摸不住他的态度,只好一句句若有若无的试探着。
她的行为该是没出错的,那就是对方的问题了,能说一句话,绝不说两句话。
性情沉默而寡言,像永恒的青山。
苏卿安很快下了结论:“定北将军可是在京都长大的?以前并未听闻。”
“不是。”
“那就是第一次来京都了?建安繁华,将军倘若有兴趣,本宫也有些时间,愿为将军引路。”
疏白的光线照在昏暗的阁楼中,可以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屏风后的身影轮廓若隐若现,难以接近,窥探不了分毫,喜怒也未知。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微曲,轻叩了两下桌面,竟是清冷笑了声,尊敬的话,语气却没有丝毫敬意。
仿佛公主在他眼中,跟一个普通士兵没有任何区别。
“公主千金之躯,怎敢耽误?”
不知是不是苏卿安的错觉,总觉得那句话还带了些别的。
苏卿安眼神没有离开那道影子,她站在帘前,白裙被风拂动,右眼角泪痣愈发灼眼,不动声色。
“将军所言非也,能为大梁英雄引路游建安,是昭懿之幸。”
这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被回绝:“若无要事,请您回。”
“岑——”苏卿安缓缓出声,在一片寂静中停顿了那么两三秒,吐出后两个字,“烬远。”
她念着这个名字:“将军姓氏罕见,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那人沉默片刻,无动于衷,帘后声音冰冷而飘渺:“您还会缅怀故人?”
“是啊,他走了很长时间,本宫时常想起他。”苏卿安缓步轻移,慢慢走向他所在的地方,每走一步,裙摆如雪。
将军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酒盏,随后屋内响起了不紧不慢的击掌声,低沉赞美:“皇室多虚伪,昭懿公主倒是——至纯至善?!”
后面四个字,一字一顿,从薄唇中吐出。
回声在远处回荡着。
“当初,是本宫愧对于他,实在辜负将军所言。”
距离越来越近,脚步声安静,苏卿安心跳声却重了,不知为何而绷紧,余光隐约瞥隐在暗处的轮廓,嘴角似乎有笑。
恍惚间,他身后是浩浩江山,脚下是森森白骨。
不怒而威。
她试图看的再清楚些,青年却在这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