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陈时鸿的面说这些,可以说极其不给面子。
当然了,凭如今两人各自的身份,曲大人也不需要客气。
曲大人离开后,陈时鸿对着请自己出去的随从长长叹息一声,又不舍地看了看正院方向,抬步往外走去。
曲晴梅伤心得哭了半宿,翌日早上起来还眼圈通红。曲夫人劝说了几句,道:“我已经书信一封给你舅母,她会带着你表哥上门做客。”
曲晴梅心里一动:“哪个表哥?”
“你崇文表哥。”曲夫人话说得更加直白:“你二人若是有缘,就早日定下亲事。你舅母不是外人,她会好好照顾你的。”
昨天才失了孩子,今天就要相看,曲晴梅哪里接受得了?
见女儿抵触,曲夫人满脸无奈:“晴梅,娘也是为了你好。有之前的那些事在,你想在京城中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很难。你舅母知根知底,崇文以后还得仰仗你爹,嫁给他后,你不会受委屈。”
这话里话外都在为自己打算,曲晴梅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忍不住低声啜泣,却也没说反对的话。
曲家发生的事陈时鸿不知。
无论发生了多大的事,早上起来,都得按时去翰林院点卯。
刚走到大门外,陈时鸿看到边上马车停下,认出这是翰林院学士李大人的马车,他脸上不自觉带上了一抹温和的笑。
看着李大人下马车,他已经双手交握,只等着人走到近前便弯腰一礼。
眼看人走到了近前,他正想弯腰,却见李大人目不斜视,仿佛路旁没有他这个人一般。
陈时鸿弯了一半的腰僵住,站在大门外特别尴尬。
就连守门的官兵都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讽笑。
这人就是奇怪,以前陈时鸿从来不会在意守门官兵的神情。偏偏今日看到了,顿觉自己被人看低,他暗自咬牙,抬步进了门。
他心里有事,尤其注意旁人对自己的态度,这一仔细,立刻发现他们都不爱搭理自己。哪怕他赔着笑脸上前,人家要么随便敷衍应付,要么直接就不搭理。
一群人站着说话,他一走过去,人家立刻作鸟兽散。没离开的人也转而说起了别的,明显在孤立他。
这一整天,陈时鸿不停地试探。
越是试探,心里越堵。
下职时,他面色颇为难看,刚走出大门,却被人叫住。听到声音是李大人,他面色一喜 ,回头时不自觉带上了灿烂的笑容:“大人。”
心下一转,立刻道:“大人,城南新开了一家茶楼,听说有今年的龙井,咱们去试试?”
李大人摆摆手,面色冷淡:“喝茶的事以后再说,我找你有正事。”
陈时鸿立刻恭敬而立:“大人请讲。”
李大人面色并没有因为他的恭敬和讨好而有所改变,面色始终漠然:“今日库房前来借调,我和几位大人商量过了,就由你去。明日一早,你直接去库房。”
翰林院中最多的就是书和各种典籍和记载,平时都没人看管,里面全都是灰尘。看管库房,说白了就是打扫灰尘。
陈时鸿寒窗苦读十几年,劳心费力考上进士,可不是来帮人打扫的。
他脸上的笑容根本挂不住,眼看李大人要走,飞快看追上前:“大人留步。”
李大人头也不回,摆摆手道:“我赶着回家用膳,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明日就晚了!
陈时鸿也不想惹人烦,但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他如今没了愿意提携自己的人,真去了库房,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读书辛苦,陈时鸿是奔着出人头地来的。飞快上前拦住李大人:“大人,我手头的事还没办完,能不能宽限几天?”他又压低声音:“我还年轻,多的是精力,大人可以随便使唤。这去了库房,以后我就见不着大人了。”他殷切地握住李大人的手:“大人,求您帮我这一回。以后我肯定拿您当亲爹孝敬。”
两人在今日之前还算熟悉,但也没亲近到这种地步。李大人使劲拔回了自己的手:“我有仨儿子,不缺儿子孝敬。都是些讨债的,我能已经照顾不过来了。陈大人,让你去库房是几位大人一起商量的,我只是被他们推出来告知你而已。你就别为难我了。”
语罢,拎着衣摆落荒而逃。
陈时鸿面色惨白。一路上浑浑噩噩,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屋中昏暗冷清,本来这宅子在几日之后会迎来它的女主人。现在却只剩下他自己。
想到婚事,他想起之前已经定下的喜事用的东西,还得一样样去退。
他为了筹办婚事,还借了不少外债。想着把人娶进门后用嫁妆还,因为此事是曲晴梅主动提及,他置办得挺大方……现在,那些债还等着他去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