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萨满没有惊慌失措,只是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苍老而愁苦的脸。
血还在喷,喷了他一脸。
他抬起三根手指,把脸上的血雾划成了三道血痕。
“老萨满,秦王本不想杀你,但你做得太过份了。”有人用蒙古语低声道。
“我也想活,但黑乌鸦变不成白鹅,老蒙古人也变不成汉人。”
“是吗?真想留着你的命让看看你这话是错……”
还在说话的军情司校尉才说到一半,只听又是“噗”的一声,老萨满已被捅翻在地。
“废话什么。”
动手的另一名校尉骂了一句,割了头颅,开始处理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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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
失邻公主正与朵思蛮坐在一起依依惜别,一转头见到李瑕进来,连忙起身唤了一句。
“朵思蛮你到门口等等我,我与大汗说几句话。”
“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朵思蛮话虽这般说,还是蹬着小蛮靴走了出去。
李瑕遂拿出一张纸条,递在失邻手里。
“你做得很好。”他却是这般道,“拿回去当个纪念吧。”
失邻犹豫了片刻,接过,却是直接把纸条放在火上烧了,然后低下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需要纪念。”
“随你。”
“我和哥哥不一样,我更老实,更听话。”失邻又道:“我没有告诉朵思蛮她的身世,侍女们都可以作证。”
她努力表现得像一个听话的傀儡。
因为正是她,出卖了她的哥哥昔里吉。
她不想再受他们拖累。
失邻不是养在深宫娇滴滴的公主。
她从小所闻所见,是乃马真称制、海迷迭称制的权力滔天;是秃满伦公主怀着身孕,亲自领兵屠杀一百七十余万人。
这个十四岁的少女,在她父亲死后的六年多以来,见惯了叔叔们手足相残,见惯了生离死别,从哈拉和林到阿力麻里,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早已炼成铁石心肠。
黄金家族成员,每一个,都是汗位的争夺者。
如果把这里的汗位换成“权力财富”会更好理解,黄金家族成员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年纪大还是年纪小,天生就有对权力的野心。
李瑕转身离开了这间寝宫,愈发感觉到了蒙古人的好斗。
这种好斗不是指喜欢打架。
而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骨子里都有种与天挣命的顽强。
很多时候他恨他们的残忍,但草原上难以想象的艰苦确实赋予了他们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的坚强。
次日,李瑕离开了六盘山。
然而在一个月后的十月中旬,他依然没有返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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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四日,襄阳。
“李瑕真的死了吗?”
“元军那边传得很热闹,但关中反而没什么动静。小人问了几个商旅,个个都笑传那是谣言,说是元军编出来的。”
“编出来的?”
“是,原话是‘秦王不过巡游了一趟,下个月回长安,元军真是瞎编’。”
“元军如此勐攻潼关,李瑕都不回长安,长安并未人心浮动?”
“长安城……一切照旧。”
吕文焕挥退了这名细作,等了一会,终于等到从河洛打探消息的探子回来了。
“元军那边传来传去,可有李瑕具体的死因?真是在战场上歼灭了他不成?”
“据说是……被一个蒙古女子杀了。”
“什么?”
“说是李瑕在西域抢了个蒙古女子,本以为是西域某个藩王的公主,未曾想,那是蒙哥之女,趁着与李瑕欢好之际,一刀捅破了李瑕的喉咙。”
“怎么可能?”吕文焕不信,站起身来,问道:“董文炳改行说书了不成?”
“这消息,是小人收买了董府外一个卖货郎打听来的,说是董家仆役说,董文炳一开始也不信,亲耳听到他惊呼‘这怎么可能!’”
吕文焕仔细一想,又觉得恰是这种离奇之事,反而不像是编的。
沉思良久,他也做不出决断,写了两封信急递出去,一封送往鄂州,一封送往临安。
李瑕一死,再不出兵取川蜀,只怕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