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各地卫所众多,最多时据说有几百万人,城守兵都得有大几十万,每个月的这个月粮,其实是很大一笔开销,而且维持了卫所,就还得有衣甲器械战马营房等各种乱七八糟的开支了。
所以一刀切,是最方便省事有效率的。
不管有多少人反对,朱以海已是下定决心一裁到底,哪怕是有些承担漕运等任务的卫所,他也不保留。
以后真有需求,按需求再另设,不一定非要用卫所这种形式。
卫所军户烂到家不能用,而各省的省镇营兵,其实也大多不堪用,就如原浙江的营兵,王之仁这总兵,名下有两万五千兵额,可实际真有多少兵?能打的又才多少?
省镇营兵,一样都是靠家丁撑着。
现在先撤卫所,再整营兵,御营其实就是打破旧框架,重新建立的新军,不受原来那些条条框框影响。
朱以海是对大明原有的这卫军、营兵都彻底失望到底,才会如此辛苦的重新打造御营新军的。
所以何腾蛟敢反对御营,朱以海就也不会给他留情面。
对朱以海来说,大学士不听说不肯一条心,那换个人便是,这御营却是命根子,是他真正的根基所在,所以任何人都不得动摇御营的。
“方少傅是严州本地人,在本地也素有威望,所以孤打算让方少傅奉旨督办严州府整顿事宜,诸公还是回行在去吧。”朱以海很不愿意跟这些人开会,开着开着就想拍桌子骂人。
好歹也是自己选了来的内阁班子,总不能今天罢一个明天免一个甚至后天杀一个吧,赶回去眼不见为净,而且行在也确实还是需要人办事的。
朱以海需要他们奉旨办差,而不是跟他们商议决策。
现在他非常独断专行,这在臣子看来是刚愎自负,可朱以海却只不过是想节省点扯皮的时间而已,有什么好商议决策的,他早知晓未来发展走向,所以只要拿出相应的优选方案便是。
他需要的只是如何把那些优选的对策,不走样的执行下去而已。
这是非常难的,好在他不是崇祯也不是弘光、永历,他现在有御营,这是执行力的保障,他还将在严州,彻底的做出一个典型榜样来。
方逢年不愧是个当过首辅的人,虽在绍兴犯了些错,他把宋之普当成了对手,忽略了其实宋之普不过是监国推到台前的人。
罢相回乡后,早想明白了一切。
现在他顶着少傅的头衔,很积极的在严州奔走,安抚乡亲士绅,劝说他们积极配合填补亏空、上缴积欠、退还侵占田地等等。
有方逢年这般卖力的带头,效果确实还是不错的。
可以说,严州整顿,杀方国安开了个好头,方逢年的积极配合又继续带好头,御营勇士镇的进驻,天天搞拉练,效果确实明显。
朱以海其实现在不惧杀人,不管是那些吃兵饷喝兵血的卫所武夫,还是本地那些高高在上的士绅大夫们,谁敢跟他跳,他就杀谁。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反正只要不跟方国安一样乱抢,只要能拿到确切的侵占屯田、贪污官府钱粮、压榨百姓等等的罪证,有几个不服乱跳他就敢杀几个。
严州这个头必须得开好,不能有半点妥协,得把他的决心、意志和手段,都展示出来,唯有此,接下来才能保证顺利推行。
吃饭的时候,朱以海见到勇士镇总兵刘穆爷三,看到刘穆差点没认出来。
赤心杀贼。
杀。
听刘穆说明白经过,朱以海虽然觉得这家伙演技略显浮夸,但是这个做作的态度,倒是反而显得恰到好处,十分应景。
刘穆毕竟是绍兴的豪强大族,又是原朝廷将领,再加上起义大将等身份,他这般刺字表忠,就显得挺有表率作用了。
“刘卿,这块羊肉大又大肥,赏赐给卿了。”
“肇绩、肇襄,赏二卿一人一个鸡腿!”
刘穆大声放过,接过羊肉便在那吃起来,两个小刘倒是没他爹那么放的开,有些拘束。
“殿下,咱们什么时候打杭州?”
“臣听说王总督要去打余杭?臣以前打过三次余杭,对杭州西面非常熟悉,臣愿领兵为先锋。”
看着这张满是‘杀’字的脸,朱以海不免走神。
这家伙真是搞的太过份了。
“刘卿将门世家出身,还是武状元,以前应当读过不少书吧?”
武状元不仅要考骑射武艺,也还是要考文章的,能当武状元,这文章本事其实不比一般的举人差了,虽比不过进士们,但也绝不是什么粗俗莽夫。
刘穆一直在给朱以海展示一个勇猛忠心的莽将形像,但朱以海可没上当。
“臣读了些书,不过没学到多少东西。”
朱以海呵呵一笑,“那刘卿肯定也读过宋史,北宋承晚唐五代遗风,军士有刺字习俗,宋代有三个武将的刺字比较有名,一个是精忠报国的岳飞,一个是刺字枢密使狄青,当然还有一个是曾做过宋太祖侍卫的呼延赞,他是北周将门出身,历仕宋太祖太宗真宗三朝,号称铁鞭将,乃有万夫不当之勇,堪称战神般的人物,但是,仕途却只一般,呼延赞不仅擅铁鞭,还喜欢戴顶铁帽子,还把全身都刺遍赤心杀贼字样,连妻妾儿女都全亲自刺字·····”
刘穆听到这里,扑通跪下了。
“臣以前读过这事,非常敬佩呼延赞,所以效仿呼延赞刺字表忠,殿下明鉴。”
朱以海呵呵笑着伸手扶他起来,“卿之忠心,孤岂不知,来人,取一支铁鞭来,特赐与刘将军!”
他点出这出,其实就是告诉刘穆,你的心思我都知晓矣,你玩的套路我全明白。
这也是有意震慑大将,然后又予以赏赐,如此便能让大将不敢轻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