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李满园,屋里其他人也都不能信。
“真是这样,”李满囤诚恳告诉道:“你们见过就知道了!那样的场合,在座的无不是饱学之士。但凡学问差一点,连声都不敢出!”
比如他。
“我也不说别人,就说贵中,你们问问他,他为了他外甥的满月宴提前准备了多少首诗?他那几天做的诗,怕是比他长这么大做得都多!”
李贵富闻言问李贵中道:“你做了多少?”
李贵中不好意思地告诉道:“没具体数,但百十首是有的!”
“百十首!”李贵富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比他这辈子做过的诗都多了。
众人听后也都觉惊异,李贵雨忍不住问道:“这么多,做得出来吗?”
李贵中笑道:“都是做不出来硬作,拿古人诗词生套。套多了就是古人说的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了!”
李满囤接口道:“所以别以为咱们现念的《四书五经》难,其实这才不过是个开始,离真正的学问还差得远呢!”
“也别当咱们白日里做活计,晚上念书就叫辛苦,京里的大人都是白天上衙当差,傍晚处理家务应酬,夜里读书,其辛苦程度比咱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话说得好,”李满囤最后总结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做人上人的官难,但想做官上官的官就更难了!”
“什么都得从头学,还得学得比别人快!慢了,机会可不等人!”
“官都是一任三年,可人生又有几个三年?”
“比如我女婿二十一岁高中,比别人都算是早的了!但离六十五岁致仕,也就四十四年,折下来,满打慢算,不过十五次升迁机遇。”
“失一步,就少一次!时间不等人啊!”
官,在庄户出身的李家人眼里历来都只有光宗耀祖,高宅良田,豪奴美婢,锦衣玉食的光鲜。并没人想过光鲜的背后。
现听李满囤娓娓道来,不觉都听愣住了。
良久,李高地叹息道:“没想,这做官这么不容易!”
“天下又哪有什么事是容易的?”李满囤摊手:“比如我兄弟三人做生意,但想自己那一摊、一铺的生意做得比别人好一些,是不是都得用心经营?而官们,最小的七品县令,都要管一县的钱粮徭役,治安教化,这一摊子事不是比咱们都复杂艰难?”
“所以圣人说修身齐家。家都管不好,如何能出仕做官,治县治国?”
“贵雨、贵祥,你们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作为大哥,李满囤觉得李贵雨应当负起大哥的责任,而不似现在这样对家务一应不管,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埋头念书。
学以致用。这样的书读出来又有什么用?
李贵祥固然有错,李贵雨也不是全然无辜。
李贵雨没想李满囤会将自己连同李贵祥一起敲打,意外之下不免气血上涌,当即涨了个红脸。
无奈不能说不,李贵雨只能呐呐应道:“大伯说的是!”
李贵祥早听出了李满囤的言外之意,心里不服,心说说得好听,凭啥兄弟三个,只他一个吃这份持家辛苦?
现见李满囤敲打李贵雨,李贵祥方觉得服气——他大伯处事还算公道!
于是李贵祥也道:“大伯说的是!”
李满囤点点头,严肃道:“既然道理你们都已知道,那就盼你们今后身先力行。”
“似今日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发生!”
“读书明理,你爹卖菜供你们读书十几年不容易。你们可别辜负了他一番心血,更别让外人见了寒心,觉得读书上进不过如此,不值当,断了别家庄户孩子的慧命,那你们这罪过可就大了!”
李贵祥……
李贵雨……
李满仓闻言愈觉惭愧。子不教,父之过。他没本事教儿子,丢脸丢大了!
李高地倒是觉得理所当然,他长子,秀才,瞧这话说的多好!
连他听了都信服。
于氏听后却只想叹气,继子如此眼光见识,远不是她两个儿子所能比。
王氏看李满囤的眼眸充满骄傲:她男人!
李贵中仰望他爹的眼神里则满是斗志——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少年得志如他姐夫,一生也才只十五次升迁机会。
如此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发愤用功?
他过年都十三了!
李贵吉也不再犹豫,直言道:“大伯,我能跟贵中弟弟去山东迎亲吗?”
他想去长长见识!
李满囤点头笑道:“只要你爹娘同意,当然可以!”
怎么说李满仓也是他弟。他这房人一个不去未免难看。
闻言李满仓赶紧应道:“去吧!路上记得听你贵中弟弟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