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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鸡鸣昧旦(九月初七)
捏着绣花手绢,红枣心思转得飞快,从显荣是谢尚的心腹不好直接问一下子想到跟着她爹的陆猫和余德,进而便合计是让陆虎去套陆猫的话还是让碧苔去问余德哪个合适?
想得正出神,红枣听她娘又道:“这是一桩事。再一件就是家来前,红枣,你还记得你爹和你女婿院试后家来比信里说的提前了三天这回事吧?”
红枣睁大了眼睛:“这也有缘故?”
“有!”王氏点头肯定:“你爹说是府城要办什么‘晒脚会’,还给你女婿和你爹都下了帖子,然后你婆家的十三老爷就说要留下来看,你女婿不愿意,觉得有伤风化一天不想多呆就回来了。”
“晒脚会?”红枣讶异。
王氏颇为气愤道:“听你爹说,就是裹脚的女人,不论出身,连官宦人家的小姐都把脚拿出来给外面的野男人随意品评,甚至跟科举考试一样最后排个名次等第。”
“红枣,你说这都叫什么事?简直是不要脸,不知羞!”
赛脚会是李满囤为了力证自己清白而告诉王氏的。
李满囤以此证明他和他女婿比六月初六以后才回来的秀才童生都品德高尚。
他和他女婿都是正人君子!
至于谢尚告诉他的外面漂亮女人的脸都是画出来的这样的话,李满囤压根就没提——他闺女爱美,李满囤想:不想人知道她的脸也是画出来的,他就绝不告诉人,连她娘都不告诉!
不然,孩子她娘知道了,必是要叫红枣教她,如此红枣就知道秘密暴露了。
红枣不高兴了就少不得抱怨女婿。他女婿对他这样好,他可不能坑女婿。
所以这事只他知道就成!
顶多将来儿子大了,考过县试了,他再告诉儿子一个人。
王氏做梦也没想到世间竟然有无耻之事,震惊之下果真如李满囤所想不再提花船的事了。
但嘴上不提不代表心里放下。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王氏这回因为花船和晒脚会两件事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激,从此对于男人出门生出了恐惧——外面不正经的女人男人太多了。
即便在本地看着正派的秀才童生一去府城也都把持不住跟着学坏了。
男人同女婿即便现在看着还好,但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她现能做的就是看着男人不叫他去府城,但对于女婿,王氏能想到的就是给女儿提个醒,让女儿生法子跟女婿尽快圆房,然后生下大外孙子以彻底站稳脚跟。
如此即便往后女婿再有本事,再三妻四妾,女儿也不怕了!
呃!红枣被赛脚会给恶心到了——实在是接受无能!
谢尚能知道立刻回来,红枣拿帕子捂住了嘴,直等过了这股子劲方才心说:倒是三观还成。
而过去几年,谢尚的三观也一直都很正——不然,她也不会想着跟他恋爱,准备接受他。
忆一回谢尚的好处,红枣终于能冷静思考这次花船事件。
细究起来,红枣设身处地地想:谢尚这回逛花船也不算主观故意——其实就是主观想去瞧瞧,也是人之常情。比如前世她去南边某风月城出差不也在几个师兄们的带领下逛过当地最出名的夜总会?
谁年轻时还没有过好奇?
重要的不能没有犯原则性错误!
所以谢尚这回到底有没有触及底线?
她娘说她爹说没有,是不是真的?
若是她爹替谢尚隐瞒,那她这世还能再相信谁?
不行,这事她得好好想想。
而在想清楚之前,无论是碧苔金菊,还是陆虎,她都不能让他们知道和打听——她,钮钴禄氏·红枣,红枣握紧了手里的手帕,绝对不做那种因为怀疑丈夫外遇而变得神叨进而刺探丈夫行踪的怨妇!
“红枣,”王氏最后忠告道:“你想你爹和你女婿去府城才几天,就经了这许多的人事。你女婿进京一去半年,那京城比咱们府城更大,人也更多,天知道会有多少妖蛾子?”
“红枣,你可得多长点心啊!”
“哎!”红枣嘴里答应,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谢尚若真是花心大萝卜,她长一百个心都没用!
……
李满囤看王氏和红枣在卧房嘀嘀咕咕说小话,颇为心虚。
李满囤悄声告诉谢尚道:“尚儿,我告诉你件事,你心里也好有个数。”
谢尚看他岳父的眼神立刻充满了疑惑:怎么突然换话题了?
李满囤不出声地鬼祟道:“咱们先前在府城逛花船的事被人知道了!”
谢尚……
谢尚原没觉得花船这事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正常应酬吗?
但谢尚被李满囤一副咱们一起干了大坏事的语气和神情震到了,竟莫名觉得他似乎好像真的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对着谢尚震惊的眼神,李满囤叹息:“哎!尚儿,咱俩是知道咱俩的清白,但外人不知道啊!而这以讹传讹的人只图自己嘴快,根本不管这事实真相到底如何,都是怎么夸张怎么说。”
谢尚凝神:“岳父,外人都说咱们什么了?”
“哎!说咱们翁婿,”李满囤拿手在两人间来回指了一回,到底说不出口,难堪地“啊”了一声后方道:“明明咱们上船没一刻就走了,根本就没多呆!”
谢尚意会出了李满囤的未竟之言然后就皱了眉——喝花酒算是书生风流,但宿妓却是官场大忌。
《大庆律》不禁招妓陪酒,但明令“不许官员嫖妓”。
他虽还没做官,但得了这个名声终是不好——状元为天下士林之表率,他如何能沾惹宿妓的名声?
“孔圣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谢尚忍不住叹息:“岳父,这回是我大意了!”
虽然说“清者自清”,但清者若被有心人添了染料,就清不了了,要不怎么还有“跳进洪河也洗不清”这句俗话呢?
“也不能全怪你,尚儿,”李满囤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咱们往后都得留个神,可不敢再招这样的议论了。”
谢尚虽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但心里却决定往后再不去类似这样的地方了。
既然没想打狐狸,谢尚暗想:就干脆地别去惹身骚。
午晌李贵中放学后一起围桌吃饭,谢尚很快便察觉到红枣的异常——红枣闪躲他的眼光,都不回看他了!
红枣,谢尚留了心:这是怎么了?
一坐上马车,谢尚立主动握住了红枣的手,红枣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然后便想抽回来,不料却被谢尚握得更紧了,转即连肩膀也被搂住了。
“红枣,”谢尚温柔问道:“你怎么了?”
红枣眼泪应声而落。
红枣真没想哭。
按她的设想,原是要不动声色地试探来着——这才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女人该有的冷静态度。
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但没想事到临头,不过被谢尚拉了下手,眼眶传递到谢尚的体温,那眼泪便似那年在麦场被麦芒扎了一下后滴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这是谢尚头回看到小媳妇的眼泪,一时间颇为茫然——他日常喜眉笑眼的媳妇竟然也是会哭的吗?
谢尚眼盯着红枣衣襟上突如其来的水渍好一刻方才想起应该阻止。
“红枣,”谢尚掏出袖袋里的手帕手忙脚乱地给红枣擦脸道:“快别哭了。不然回娘家一趟,眼睛却肿了,被人看见可不好!”
闻言红枣再忍不住,她抬手打人了!
“你都不怕人说,”红枣一拳砸在谢尚大腿上愤然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哎哟!”谢尚下意识地捂住了大腿。
车窗外骑马的显荣、陆虎等人闻声一怔:这是大爷在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