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觉得太丢人了,呵斥道:“二弟,你胡说什么呢?”
谢奕委屈道:“我没有胡说。是《弟子规》上说‘羊跪乳,鸦反哺’,我想瞧瞧!”
谢尚……
闻言李满囤哈哈笑道:“奕儿,你等着,我让人把小羊和母羊牵来给你看,告诉你啊,这小羊吃奶真的是跪着的……”
一席话说得谢奕又复了高兴,笑回道:“真的啊!书没骗人?”
看到谢奕纯真的笑脸,谢尚不禁自省——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思无邪,何为思无邪?何能思无邪?
诚也?仁也?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看李满囤带着儿子和谢尚谢奕在院里看羊,王氏悄悄问红枣道:“前几天你弟去你那儿,你婆又给了一个物件,你知道是什么吗?”
红枣笑道:“娘,您问的是弟弟脖子上戴的那个珊瑚印章吗?”
王氏:“珊瑚?”
红枣言简意赅的解释道:“珊瑚是海里的一种宝石。”
王氏惊讶:“竟然是宝石啊!你婆给了这么大一块!”
红枣笑:“珊瑚和红宝一样,分许多等级。娘,你看我今儿戴的这串珠子,是不是颜色更好些?”
王氏纳罕:“你这也是珊瑚?”
……
说完珊瑚,又说家事。王氏告诉红枣道:“兴和的亲事定了,说的是东门城外十里花园村里正家的姑娘。冬节后就放定。”
红枣奇道:“东城外?怎么说到的?”
这世议亲都讲究个知根知底。似高庄村在城北,村人们的嫁娶一般就都只限城北。
王氏道:“那花家姑娘的爹跟你贵林哥是同窗,早年一处在私塾念过书,也算是知根知底了……”
听说是同窗,红枣就不奇怪了。
“对了,”王氏又道:“红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金凤的亲事也差不多定了。你猜猜金凤将要定给谁?”
红枣看她娘一脸神秘,不自觉地问道:“定给谁?”
王氏道:“你大姑家的陈玉!”
红枣的嘴张成了O。
王氏看红枣一脸的惊讶,忍不住笑道:“想不到吧?”
红枣摇头:“想不到!真没想到!”
“这媒是谁给做的?这样也成?”
王氏笑而不语,红枣福至心灵,低呼道:“娘,这红线竟然是您给牵的?”
王氏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给人做媒,而且还做成了,心中颇为得意。
王氏低声笑道:“你姑家的陈玉,今年都十六了,还没说定人家,这把你姑给急的啊都上火了——上月进城来卖枸杞的时候,都满嘴的泡。”
“正好中元节你三婶也才刚和我说金凤的事还没着落,我就试着跟你姑提了一句。没想你姑竟然没一口回绝,只说要问问陈玉的意思。”
“结果你大姑跟陈玉一提,陈玉竟也应了。”
红枣奇怪:“这就应了?不是说玉表哥特别挑拣吗?”
王氏笑道:“那得分对谁!陈玉一心就想找个城里姑娘,而金凤穿着打扮举止行事都跟城里姑娘一样。陈玉还有啥不满意的?”
“而你姑看金凤,除了裹脚这个毛病外,人样子不丑,皮肤又白,而且这几年跟着贵富学了不少字,算盘记账都会,绣样子也描的特别好——红枣,你家常拿给她的衣裳上不是都有刺绣吗?金凤这孩子有心,都拿纸一点点描了下来,现她的花样子足有一本书厚。我现今做鞋做衣裳都是请她来给描样。”
红枣没想金凤还有这手,不觉叹道:“真没看出来,金凤妹妹还有这份本事!”
“是啊!”王氏感叹:“我若不是看金凤确实不错,也不会多事,去跟你姑开这个口!”
“你姑和陈玉先前来时撞见过金凤几回。想必自那时就留了印象,所以我这儿一说就都应了!”
“你大姑托我去跟你三婶说合。你三婶听说也是愿意。陈玉人样子好,家里虽是近山,但现在城里念书,城里宅子铺子也买好了,将来开个山货店,卖些榛子口蘑枸杞,日子能过。而且家里有几十亩枸杞地,兄弟又少,金凤嫁给他一辈子都不愁吃喝……”
红枣做梦也没想到陈玉最后会跟金凤凑成了一对,一时真不知说啥才好!
“娘,”红枣忍不住吐槽道:“我是真没想到大姑会跟三叔做亲家!我以为我大姑一辈子都不再跟我爷我奶来往了!”
“现也没甚来往!”王氏不以为然道:“这不都分家了吗?陈玉送节礼只要送你三叔家就好,根本没你爷奶啥事。就是办事时绕不开见面也没啥——先你成亲时,你姑还不是跟你奶一桌吃席?”
“何况你奶现在带病,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你姑见了只会趁愿……”
“红枣,”王氏问道:“我听说你家又要办喜事了?”
“今年还有四桩婚事,”红枣比了个手势:“三娶一嫁。娘,您和爹要去的就只年底我们三房二爷的亲事,其他都可不去。”
“去!怎么不去?”王氏笑驳道:“你爹说了都去。横竖在家没事,去了还能和你说说话!”
“左右不过八两银子的事!”
“噗嗤——”红枣禁不住笑了,心说她爹财大气粗的,有魄力!
看到女儿眼里的欢喜,王氏犹豫问道:“红枣,我悄悄问你一件事儿啊。”
红枣:?
王氏附耳问道:“你婆婆有没有跟你提过给你女婿纳妾的事?”
红枣的下巴砸到了地上。
反应过来,红枣足咽了两口口水才能问道:“娘,你怎么会这么问?”
王氏犹豫道:“我上回吃席就听人说你们三房四房都在争长孙呢!”
“原来是为这个?”红枣自觉明白了,不屑道:“我公婆又不在乎这个虚名!”
王氏疑惑:“你怎么知道?”
红枣坦然道:“这不明摆着吗?谢尚就不是长孙。我公公若在乎长孙这个名号,早年就纳妾来争了。”
“而且我进门这些年,我公公也没个妾室——先我公一个人在京三年,都没提一句纳妾的茬。”
“现我公婆听说三房四房的亲事后捎回来的礼也都是早生贵子这样的摆件,摆明了让别人争,他们只看热闹的意思!”
“再说我公公都做了官,功成名就了,都还没纳妾,谢尚年纪轻轻,连个秀才都没中,正是用功念书的时候,纳什么妾啊?”
王氏听着有道理也就不问了。反是红枣想起前世的贾宝玉,心里犯了疑,家去后私下问谢尚道:“大爷,你看咱们家今年办这许多喜事,你看你要不要也纳个妾?”
闻言谢尚唬了一跳——他爹娘先前都只说收通房,可从没提过纳妾。
“红枣,你怎么会这么想?”谢尚急道:“咱们都还年轻,甚至还没圆房,怎么就能提到纳妾呢?”
虽然谢尚的话满是糟点,但看谢尚的着急不似作伪,红枣便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致歉道:“大爷,你别着急。我就是顺口一问。”
谢尚平了平心气,想着红枣刚从桂庄回来,必是听了她娘的话,便道:“红枣,虽然女德说不妒,但你也不能贤惠大方过了头。这妾庶是乱家之本。你看我爹就从不纳妾,而我,也不会无故纳妾!”
红枣眨了眨眼:“无故?”
谢尚笑道:“红枣,现说这些为时过早。总之,往后二十年我一准不会纳妾!”
二十年?思及《大诰》里男子四十无子可纳妾的话,红枣总算明白了谢尚的意思:敢情谢尚的意思是二十年里她生了儿子就不会纳妾,生不出就要纳妾!
真是他娘的高瞻远瞩!
红枣莫名觉得生气,但理智犹在,知道不该冲谢尚发火——这世的主流价值观就是这般糟心,而谢尚能立个二十年的flag,已经算得上是自律。
她不好无理取闹,对谢尚这个土著士大夫子弟多做要求。
二十年就二十年吧,红枣自我安慰道:她也不定就生不出儿子。
只要生了儿子——心念转过,红枣忽然呆住:她为什么要给谢尚生儿子?
她怎么会这么想?
真是太可怕了!
“啊——”红枣捂住了自己的脸……
看红枣忽然脸红捂脸,谢尚心中一动,过来拥住红枣的肩道:“红枣,别人生再多都没用。只咱们两个人的头生子才是真正的长房长孙,承继宗嗣。”
“你现还小,为今之计,便是养好身子,将来圆房才能一举得男!”
红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