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实在无法对这样的谢尚做丈夫气概的联想。
府城太远,糖果卖得好不好,红枣没法第一时间知道。不过李贵银冬节前在城隍庙卖棒棒糖的生意却是不错。
现今李贵银玩具挑子的两个担子各插了一个草垛:一个插棒棒糖,另一个插风车——两样都是五彩缤纷,夺人眼球。
城隍庙门外这样的挑子并不止李贵银一个。毕竟谁也不是傻子,而南城外五里的梓庄、西城外十里的青庄长期销售各式风车、七巧板已是公开的秘密。现城里不少的小贩货郎就直接到两个庄子进玩意卖。
但人多也不妨碍李贵银继续挣钱。过去几年的枸杞生意带动了整个雉水城的繁华——过节来城隍庙的大部分人兜里都有闲钱。他们看到色彩斑斓的新鲜糖块无不想着难得过节,于是便都舍得花一文两文甚至五文钱买回家哄孩子开心。
红枣琢磨这棒棒糖在雉水城都能五文一根卖出去不少,没道理府城销售不动啊?
想到此处红枣便让陆虎给府城又送了两车糖去。
横竖天已经冷了,红枣心想:也不怕糖坏掉。而冬节之后便是过年。乘着现在不下雪把货品早些运去倒是大家方便。
陆虎前脚刚走,红枣后手就收到了张乙自府城发来的信。
看到信里说糖不够卖,让赶紧送货的话语后红枣忍不住和谢尚嘚瑟道:“大爷,咱们这回卖糖一准能赚不少钱!”
一斤大概有三十块棒棒糖,一车糖五百斤,便能赚三十吊钱——红枣觉得自己赚翻了!
谢尚也没想到小小的一根棒棒糖竟然如此赚钱,不觉笑道:“是啊,谁能想到呢?”
“不过红枣,这还是因为你能干。比如我,看到糖就只会吃,哪里想到把糖做成这许多花样?”
“顶破了天也就是拿红纸绿纸包包,”说到此处,谢尚戛然而止。
谢尚忽地想到他抓周抓了一把红纸绿纸的糖——当时所有人都说他嘴馋爱吃糖,但现今看他是爱吃糖没错,可他媳妇却能用糖来赚钱了,而且看起来还不少!
所以他抓周没抓到金银錁子也不用担心这辈子没钱使,他抓的糖便就是钱!
他媳妇能把糖变成钱!
当年笑话他抓糖的人都可以闭嘴了,而他也不必再庸人自扰,纠结于抓周没抓到书笔而担心科举不顺——参照这抓糖的预兆,没准他当年抓的凤凰头面其实寓意凤冠呢?表意他将科场建功,能给他媳妇挣个凤冠霞帔的诰命!
心念转过,谢尚忽觉心中一松,困扰自己多年的心结竟就此消去了大半!
“红枣,”谢尚笑道:“你赚了钱想买什么?要不要再买个头面?”
红枣的头面已经多得戴不过来了——她嫁妆和添妆里原就有许多头面,而来谢家后公婆和谢尚又都给了不少。
红枣自觉就长了一个脑袋,戴不下这许多头面,但到底是谢尚的好意,红枣便没把话说死,只道:“大爷,我头面不少了,再买新鲜的可不容易。”
谢尚一想还真是,便道:“那便攒些宝石吧,等机会找了巧匠再定做!”
红枣听说也觉得这是个主意。俗话说“贪多嚼不烂”。她现有二三十副头面,家常爱戴的不过两三套而已。
往后倒是订做些精品才是。
晚饭后谢尚去给老太爷问安。老太爷抬头叫起,看到谢尚便是一愣——谢尚的印堂竟是此前从没有过的开阔!
稳稳心神定睛再看,老太爷发现谢尚身上的气息确是比往常沉静平和,便知他今日必有所得——虽说灯下不看相,但一个人的气息是瞒不了人。
老太爷养气六十年,于察人气息见地方面也是自有一套。
老太爷没多话地问东问西。各人自有机缘,多问反易让谢尚分心。
老太爷打发谢尚早些回屋歇息,让他独处自悟。
五天后陆虎从府城回来后告诉红枣道:“大奶奶,咱们铺子在府城的生意实在太好了,先一车的糖竟都卖差不多了。幸而您打发小人去府城送货,不然等张乙的信来后再送,没准便接不上趟了!”
红枣闻言自是高兴。她关心问道:“陆虎,这一车糖也不少了,只靠街面上的孩子怕是卖不了这些。”
“到底每天都是什么人来买啊?”
陆虎:“回大奶奶,府城有十个城门,每个城门口都有一个大庙,然后每个大庙都有庙会。现府城不少的摊贩都来铺子里拿糖去各大庙会加价卖六文一根,据说生意都极好。一个摊贩差不多每天都能卖百十根糖。而一个庙都不止一个摊贩,且还有挑着担子搁街头巷尾卖的。”
“大奶奶算算,这一天不是要两三千根糖吗?何况运去的糖里也不全是棒棒糖,还有一文两粒的小块糖。”
红枣算了算,心说还真是。红枣道:“这节后难保不下雪。下雪路就难走了。陆虎,你把这糖的账细算算,估一个腊月要的量出来,让庄子把糖做了早些给府城送去。”
谢尚看陆虎领命走了方开口道:“红枣,福叔节后便要进京。爹说你做的花生牛乳糖好,你记得做些让福叔捎去。再还有你新做的这个果汁糖,京里没有,你多拿些给爹年下走礼用。”
闻言红枣诧异道:“福叔节后就走吗?可这船这个月才进了京还没回来啊?”
谢尚道:“福叔这回坐骡车去!”
红枣:“那可有些辛苦!”
骡车空间狭小,短途坐还行,走长途可真是遭罪。而越往北天就越冷,雪就越大,路也难行。
红枣真心觉得谢福不容易。
谢尚也深以为然,但马掌事关重大,换旁人又不能放心,所以只能辛苦福叔了。
谢尚想想道:“红枣,福叔这一路进京不容易。你把给我做的那个红糖姜茶也做些给福叔。”
谢尚开口红枣自是答应。
横竖事又不是红枣做,于她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冬节第二天谢福便同了四辆骡车悄没声息地去京城,他的小厮和长随骑着马或者骡子左右跟随——谁也不知道这支普通车队的马和骡子的蹄子都钉了铁掌,而在车厢里打盹的两个铁匠将会怎样的改变历史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