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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宗妇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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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赶紧进去吧,别叫娘挂心。我这就回去了!”

去岁元宵节谢尚虽没有亲眼看到人群的踩踏,但事后却没少听老太爷跟他爹议论当日的惨剧和历年来邸报上的类似事件以及论一个地方官当如何在治下防患于未然和善后,心中早有主见——刚谢尚听闻热闹将己代入的都是县太爷一类的控制角色,而不是跟人轧闹猛的百姓心态。

正月十五元宵节。早起,云氏去五福院请安,老太爷看云氏已经显怀,便道:“子安媳妇,你身子重了,往后初一、十五你也都在家好生养着,别挂念我这儿。”

“现尚儿就住我这里,尚儿媳妇也每天来问省。我有话让他两个捎给你就成了。快别再出来跑了!”

因为老太爷的话,晚上的团圆饭云氏就没出席,只谢尚、红枣去了。

这还是红枣头一次离了云氏独自坐席。

为免发生被挤出主桌的悲剧,红枣和谢尚商量了一回便本着先下手为强的意思特意早早去了,然后在主桌主座率先坐下。

二房太太刘氏来晚一步,便只能坐到红枣的下手,心里这个憋屈啊——先吕氏坐就算了,刘氏暗想:云氏,低她一辈,但看在她多年管家的份上,她勉强也能接受,而尚儿媳妇,一个矮她两辈,乳臭未干的庄户丫头,凭什么也坐她上首?

无奈木已成舟,刘氏不想撕破脸便就只能委屈坐下。

看到刘氏写满愤懑的一张脸,红枣心说看来靠来得早占座是可一不可二啊。但看二太太生气的这付架势就知道她下回一准地会更早到来跟她抢座,当然她也可以更早,但如此一来必是跟前世大学图书馆抢座之风一样愈演愈烈,所以她必得生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好!

目测她婆婆连怀孕带生产得有一年,而谢家的席一个月最少都有两次,她可没精力跟人抢一年半载的座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太爷搬出装着金银錁子荷包的箱子来作为儿孙们猜字谜的奖励,至此红枣方才留意到五福院院里每盏彩灯下都挂着一张彩色字纸。

红枣看谢家太太奶奶小姐都下场猜灯谜便也跟着离席来看灯谜。

谢尚看到红枣便走过来笑道:“大奶奶,咱们俩个一起来猜!”

谢尚念:“元宵之后柳吐芽 (射一成语)”

红枣眨眨眼:“节外生枝!”

前世看过“猜灯谜大赛”的红枣颇为沾沾自喜:这个谜她有印象。

谢尚没想红枣反应这么快,闻言便是一怔:“节外生枝?”

红枣见问也愣住了——谢尚不知道节外生枝这个成语?

思及时空不同,可能词汇也不大一样,红枣无奈描补道:“大爷,我就是望文生义,做不得数!”

谢尚点点头,自思了一刻,然后叫过显荣道:“谜底:节上生枝,出自朱子《答胡季随书》和《答吕子约书》。”

看显荣答应去了,谢尚方跟红枣笑道:“红枣,刚你意思到了,但这出处却没说清,现我替你补上——这要是射中了,可算咱们两个共同的功劳!”

一时显荣同了管灯谜的小厮过来。小厮解了灯谜交给显荣。显荣转呈给谢尚,谢尚又递给红枣道:“开门红!红枣,你先拿着,一会儿咱们一起跟太爷爷讨赏钱去!”

想着年底老太爷换的那许多金银元宝,红枣禁不住摩拳擦掌——元宝,她来了!

俗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红枣上辈子虽说就没猜过几回灯谜,但因看过国家台打造的“灯谜大会”,于猜灯谜的套路却了解颇多,当下她对着灯谜天马行空一顿瞎分析,却也每每能给谢尚一些启迪,由此谢尚一晚上竟猜出了二十来个灯谜——比历年都多。

拿着厚厚一沓灯谜去见老太爷,老太爷见状颇为欢喜,夸赞道:“尚儿学问近来果是涨了不少,这里面好几个生僻谜面,太爷爷若不是听你解说,一时也难想到!”

谢尚闻言自是得意,心说他小媳妇虽说书念得还少,典故知道的不多,但脑筋确是转得灵巧,他听她说话收获良多。今晚回去把她的话整理记下,倒是一份现成的射虎心得了!

猜中二十四个灯谜,便是二十四个荷包,每个荷包里各有一对金银錁子,谢尚都给了红枣。

“大奶奶,”谢尚道:“这荷包既是咱们两个一起赢来的,就交你收着充做家用!”

红枣求之不得——她管的小家庭的公帐可算是看到结余了。

次日一早,红枣当着她婆婆云氏的面问谢又春道:“春叔,咱们家家宴女席主桌主座的椅子能不能让木匠在醒目的地方刻两个字?”

谢又春闻言一怔,垂首问道:“大奶奶,不知您要刻哪两个字?”

红枣:“宗妇!”

谢又春恍然大悟,下意识地看一眼云氏,看到云氏点头便赶紧应道:“小人这就去办!”

红枣也看向云氏,云氏笑道:“尚儿媳妇,你这个主意极好。”

“我原担心你年岁小,不好和长辈说话,现却是不必担心了……”

午晌,谢尚拿了一套《朱子语类》来给红枣,然后又把昨儿灯谜的几个出处指给红枣瞧看……

红枣知道这世的科举课本就是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也有心深入了解朱子生平,加上长日无事,所以听谢尚照本宣科的讲解也不嫌弃枯燥,倒也听得下去……

二月初一,刘氏一早就往五福院来了,然后趁红枣给老太爷问安的工夫跑去暖棚里占座,结果看到主桌主座的椅背看着与其他不同。

刘氏凝神细看然后便看到这把椅子的椅背不知何时多出两个大字——“宗妇”!

刘氏瞠目半晌到底没有坐。

《礼记·内则》有云:“适子、庶子祗事宗子、宗妇。”其中“祗”意为“敬”。

按照礼法,别说她,就是她丈夫,面对宗子宗妇也得退让。

刘氏不知道这搁椅子上刻“宗妇”的主意是谢子安还是云氏的,但无疑都是警告和示威。

刘氏见识过谢知道和谢子安父子的六亲不认和手狠,当下竟是怯了 ,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正房。

看到红枣已然回了明霞院,刘氏刚舒一口气,然后便看到谢尚落在她身上的和他爹谢子安如出一辙的似笑非笑,不觉又唬了一跳,心里狐疑:搁那椅子上刻字的其实是谢尚?

谢又春做好椅子后曾拿去明霞院给云氏红枣看过,故而谢尚也知道了红枣搁这椅子上刻字的事,对此也是乐见其成——他媳妇一个人主持除夕祭祀饭菜,谢尚暗想:宗妇当之无愧。

家常坐席如何能屈于旁人之下?

偏家里某些人就是痴心妄想,万事都想压他媳妇一头。真是够了。

所以这回谁敢动他媳妇这把椅子,他就敢拿他爹的族长印鉴打她板子——看谁还敢再眼里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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