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知道,‘小富靠俭,大富是命’。”谢子安道:“这姑娘命中注定有这么一场大富贵,我自是要留给咱们儿子的。”
“更难得的是,这姑娘出身不高,咱们也不用担心她娘家威大,压着咱们儿子。”
云氏的娘,原就信佛信神。云氏自幼跟她娘进出庙宇,对命运一道,也是极其相信,于是当下问道:“这白云观道士一定准吗?”
“准不准,”谢子安摊手:“总之,京里的人都信他。”
其实是谢子安自己先批了红枣的八字后,觉得这个八字太好,好到他都不敢相信——天德、月德、福星、文昌、国印、金輿、驿马、桃花,八大贵人全聚,而且相辅相成,注定富贵无极。所以,谢子安方才使谢福打听了白云观前去算命,帮他核实敲定。
“巧了,我认识这孩子的爹,原只是个普通庄户,但今秋,确是发了家。”
“而且,他这场富贵,还是我主动送的。”
“我拿我的老北庄和他换了那个黄金酱的方子。”
“那方子说开了,一文不值,但他就是有这场富贵。他赶着我这边东西要得急,耽误不起,才得了这个巧宗儿。”
“不过,我也没亏,我拿那方子给咱爹换了个官。”
这是云氏第一次知道谢子安给公公捐官的幕后。
“而经过那次,我方知道这孩子的爹,就是咱城里第一个制枸杞卖枸杞的那个人。”
“今年夏秋,一场枸杞,给了咱们这地儿多少人,生计活路?”
“这份功德,可不似你们妇人之仁,赶冬天,随便施两天粥,所能比的。”谢子安严肃道:“那孩子的爹,单看八字,原是个绝后代的孤苦命。但现今,他媳妇却有了身孕。”
“若无意外,明秋一准得男。”
“你若不信,可明秋再瞧!”
云氏既信神佛,现听谢子安这么一说,当即就信了七成,踌躇道:“照你这么说,这孩子家现有了一个庄子。”
“嗯,”谢子安点头:“她家城里宅子也置好了,就在南城百岁巷县学对面。而且,她家现还开了个粮店。”
云氏知道老北庄有200来亩地。故而便觉得这孩子娘家也不算太穷。现听得城里宅子和铺子都有,不觉点头道:“她家发得倒是快!”
“可不是!”谢子安也认同:“简直就是时来铁也争光。”
“现在她家干啥成啥,这可不就应了道士批的旺父母这一条吗?”
“而且我和她家几次交易,都从中得了大利。”
“就是昨儿使谢福去送节礼,她家又回了一样好东西。”
“这东西,我若利用好了,咱家眼见明秋又是一场富贵。”
“你说,这不是又应了道士说的”旺丈夫“吗?”
谢子安没告诉云氏谢尚命中带煞,杀气重。他原想着让谢尚习武将来领兵打仗来以煞化煞,但奈何全家,包括老太爷都反对。然后再加上朝廷重文抑武,武将犯错将累及全族,他方才罢了。但谢尚八字里煞气不化,便就不利六亲,所以,先前才搞得族里怨声载道。
这个家,也就老太爷福气大,压得住谢尚身上的煞气,故才养在老太爷身边。
现他既寻到一个能压住谢尚命格八字的女孩儿,又那会在意这孩子的出身。
自古英雄不问出处,这孩子自己撞上了他家门,他若不抓住,才是辜负了上天与他儿子谢尚的一线生机。
这就成了丈夫?云氏知道谢子安已是拿定了主意,当下也不与他争论,只说:“这姑娘再好,八字也得和尚儿和合才行。”
“八字也合过了。都是极般配的。”谢子安道:“谢福那儿有批文,明儿让他给你送来。”
八字都合过了。云氏还能说啥,只好说:“姑娘相貌如何?”
“尚儿自幼就爱俏,一般颜色怕是栓不住他。”
“相貌?”谢子安终于皱了眉:“这孩子还小,哪里就能看得出相貌?”
孩子不都是圆脸蛋,大眼睛,和年画上一样吗?这谁能看得出长大后啥样?
谢子安对族里他庶兄弟的孩子漠不关心。他对孩子的印象,除了年画,就是他儿子谢尚和上次仔细打量过的红枣。偏无论是他儿子谢尚还是红枣都是白皮肤大眼睛,所以,直男谢子安竟以为天下的孩子都是一个样。
想了想,谢子安又觉得这不是个问题,便说道:“这孩子相貌应该还行。”
“她八字里带着内桃花,注定能得丈夫宠爱。”
“咱们尚儿既然爱俏,而这姑娘又能得尚儿宠爱,相貌必是不错!”
这话糟点太多,云氏实在懒得批评。她自知扭不过谢子安,当下也不搭话,只想着如何徐徐图之。
“不过,”谢子安话锋一转:“这姑娘的最大问题,是在家不能读书识字。”
这世女子想要识字基本都依赖母亲教导。谢子安见识过了李满囤的字,故而对于红枣的家教不抱期望。
“为了将来她能撑起咱们家的内务,”谢子安皱眉:“我还得生个法子让她爹娘愿意把姑娘给咱家做童养媳才好!”
“这姑娘来咱家后就由你教她读书明理,算账管家。”
“你先不说还想要个闺女吗?就让她先给你当几年闺女,然后再给尚儿做媳妇。”
饶是早见惯了谢子安的想一出是一出,云氏还是被他这番“童养媳”理论给惊住了。
本地,只有那穷得娶不上媳妇的人家才会从外地买一个小女孩子回来,然后养大了做媳妇。
想他谢家,明明是本地最富贵的人家,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非得给长房嫡孙养个童养媳?
同样,也只有穷得过不下去的人家,才舍得把闺女给人家做童养媳。
想那家人虽是庄户,但现今家里也有两百亩地,城里又有铺子宅子,过得极其兴旺,哪会舍得骨肉分离?
而且,听谢子安刚刚的口气,他也是知道人家不愿意的。
感情,这一晚上,又全是谢子安的自说自话,一厢情愿!
云氏为谢子安的话气得直咬牙,恨不能咬他一口。可待看到谢子安鞋也不脱,就上了炕然后头却倚在暗红缎子被面上翘着二郎腿随意闲话的样子,却又觉得心里发软。
不管怎样,云氏想,这个家最宠爱尚儿的就是他了。所以,不管刚刚他的话,多么荒唐,他一心为尚儿好的用心,确是无可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