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整个队伍终于开始有点朝着稳定的方向恢复时,山坡上骤然响起了喧嚣的喊杀声,伴着声音而来的,是漫山遍野举着刀枪的军士。
后军的那辆马车上,车夫将车帘掀起,老王公眯着眼,直直地望着前方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当发现伏兵的重心真的是朝着銮驾时,老王公袖中的拳头猛地握紧。
前两天,他收到了一位故人的信,信上那位故人言辞恳切,但他还有些纠结,但如今看来,却是一件双赢之事啊。
他朝着马车夫招了招手,这位甘当马车夫的问天境修行者钻入马车,老王公附在他耳畔说了一句之后,他点头出去。
车帘放下,老王公缓缓捂住了耳朵,却依旧可以清晰听见那一声响彻整个战场的喊声,“陛下遇袭!速来救驾!陛下遇袭!速来救驾!”
正在竭力约束自己部曲,抵抗伏杀的几个大贵族面露惊愕,陛下早就死了,救哪门子驾!
马祁脑海中骤现一道灵光,也出声高喊着:“陛下遇袭了!陛下遇袭了!”
然后立刻让私兵们护着自己冲出战场。
其余几人看着马祁夺路而逃,心中一动,接连明白了过来,面露惊喜之色,吩咐私兵们高喊着陛下遇袭了陛下遇袭了,然后跟着马祁一起朝外冲去。
正在奋力接近銮驾的伏兵中,有两人带着面甲,面甲之下的面孔赫然正是厉兵山的头号猛将博尔忽。
他的眼神中写满了惊愕,老子明明还没靠近銮驾,陛下遇的哪门子刺?
因为马祁等人的撤离,博尔忽的面前陡然一空,他正好带着兵迅速冲向了銮驾。
在他的身旁,另一位覆着面甲的,正是那日二皇子书房中那个一锤定音的老人。
看上去垂垂老矣的他,名叫甄文和,乃是二皇子身旁的头号谋士,也是最强修行者。
他听见喊声,又
瞧着马祁等人的去向,眼神一凛,心头猛地一沉,糟了!莫不是?
正当他冲向銮驾,一个身影从銮驾中飞出,深深望了博尔忽和甄文和一眼,面露冷笑,飞速离去。
原本就隐隐觉得不对的甄文和如坠冰窟,他认得此人,那是陛下身旁的贴身太监,何公公。
博尔忽带着兵兴高采烈地冲入銮驾,瞧见一个人正安静地躺在软塌之上,身上只蒙着一层薄被。
博尔忽哈哈大笑,拔刀上前,“陛下,想不到吧!我们会这样见面。”
软塌之上的人无动于衷,博尔忽轻蔑道:“陛下还在等人来救驾?外面的那些人早抱头鼠窜了,不如跟我们好好聊聊?”
软塌之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博尔忽有些愤怒,“陛下,现在可不是摆架子的好时候!”
“他不是摆架子,而是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充满苦涩和无奈地响起在博尔忽的身旁。
博尔忽呆呆地看着走入銮驾中的甄文和,猛地转身,冲到软塌旁,伸出手,在薛律的鼻下一探,猛地跌坐在地!
甄文和看着博尔忽,“看来我们都被人给耍了。”
博尔忽掀开銮驾的帘子,看着外面自己带来的厉兵山兵马还在欢快地屠杀着那些没跑掉的军士,满地尸首和鲜血中,他忽然觉得异常的寒冷。
刘毅沉着脸,看着对面将破未破的元府,满心急躁,他还在等信,等二皇子下达攻击的指令。
二皇子沉着脸,看着眼前的地图,满心焦虑,他也在等信,等从苍狼原北面的山中传来的军报,否则他不能无端惹怒马祁。
那场看样子会决定日后北渊权力格局的战斗,军事上是以二皇子一系的完胜而告终。
厉兵山尽起剩余两万多精兵,埋伏于此,二皇子最终重创了班师的大军,斩首过万。
但是,他们得到了一具渊皇的尸体,于是从政治上,完败。
而战争,永远是为政治服务的。
数个时辰之后,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飞快地传入然后传遍了长生城。
渊皇大军南征失败,二皇子派人于苍狼原伏击了班师回城的渊皇陛下,陛下遇袭身亡。
虽然立刻有人站出来试图说点不一样的真相,但架不住悠悠众口,二皇子弑君迅速成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长生殿中,薛铭一掌击碎了面前厚实的书桌,齑粉升腾中,是一张扭曲狰狞的面容;
长歌纵酒的薛雍挥退了歌舞,嚎啕大哭;
元府外,刘毅左右为难,元府中,衣衫尽湿的元枚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要走。
饮马城外,一支队伍出了城,队伍的中间是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
老人摸着少年的头,慈祥道:“阿史那思齐,就要去长生城了,怕不怕?”
少年很干脆地摇着头,“草原上高贵的狼无所畏惧。”
老人笑了笑,“对,不要怕,那些人没什么好怕的。男人,自己强大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云落在此,一定会认得,老人正是当初点醒他的那个神秘人。
但他不认得,三十多年前,有一狼一狐,威震草原,无人敢撄其锋。
只是后来,狼隐狐藏,便只剩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在那些年轻人不爱听的絮絮叨叨中,还聊着他们的传说。
狐狸名叫元焘,三朝顾命,荣华富贵至极;
苍狼,正是此刻安坐马车上的老人,阿史那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