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手笔,不是寻常女人所为。
他娶的人却偏偏干了。
栖迟别过脸,敷衍说:“我既有钱,又逢你缺钱,那我便给你补上了,如此而已。”
“就这样?”他又问,腿压紧了。
她有些吃疼,轻轻蹙了眉,终于肯将头转回来。
是因为知道敷衍不过去了。
“不止。”她说。
伏廷盯着她双眼。
“还没看出来么?”她声音忽然低下去,垂下眼,一只手搭在他腰带上。
手指勾住了他的带扣,她勾着,往自己身前轻轻拉了一下。
抬起眼,眸中敛了一室灯火。
余下的声音,低的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我还想取悦你。”
为你治伤,每日上药换药。
甚至是换一副马鞍这样的小事。
为你一掷千金。
我想干什么,竟还没看出来么?
是想取悦你罢了。
或者也叫,想讨你的欢心。
……
新露小心地伸头进门看了一眼,又连忙退开。
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扬声开了口:“禀大都护,罗将军伤得重,已受不住晕过去了。”
不说不行,看里面的架势,怕大都护欺着她家家主,实在不可再忍耐了。
安静片刻,门上垂帘被一把掀开,伏廷大步走了出来。
她连忙退避,头也不敢抬地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了。
再悄悄看一眼门里,她家家主倚在门后,垂着眼,双颊绯红,一只手捏着衣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已入了神。
身后秋霜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
新露回头,听她与自己咬耳朵……
大都护冷脸过来一趟,又一言不发地走了,谁都看得出来是挟着怒气的。
武人出身,果然还是不会心疼人,家主一心为大都护所想,竟还遭此对待。
想想若是没有退婚那事,家主早已嫁成了那洛阳的河洛侯世子,那样清贵的世家子弟,对待家主必定不会是这样的。
新露连忙瞪她一眼,示意她闭嘴,哪怕是心疼家主,也不能说这种话。
身后,忽然传来栖迟的声音:“这种话以后不要让我听见第二回,否则我便真罚了。”
她方才已经听见了。
秋霜捂嘴噤声,与新露对视一眼,再不敢多说了。
栖迟转回头去,回想着那男人的眼神,那将她堵在门口的一身英悍气,手背在脸颊上靠了靠。
她宗室出身,县主位尊,从未对一个男人说过这般露骨之言。
除了伏廷。
倚门许久,才想了起来,她原本是打算去看罗小义的。
罗小义毕竟是个做到将军的人,岂是那等身娇肉贵的,军棍虽重,他知道他三哥也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哪里至于晕过去。
不过就是想装个可怜,好叫他三哥原谅他罢了。
也是好心,不想他三哥有机会去寻那位县主嫂嫂的不快。
正趴在前院长条凳上,一手掩着衣摆,忍痛佯装着,远远瞄见一人大步而来。
不是他三哥是谁。
他忙拿开手,闭上眼。
伏廷走过来,冷声说:“滚,不滚再添二十!”
罗小义立即睁了眼,从凳子上翻下地。
刚想与三哥说几句好话,却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连他脸上是何神情也未瞧清楚。
罗小义扶着腰站起来。
想想这许久下来,也没听见后院有什么动静,料想他那位县主嫂嫂还是有本事的,应付得了他三哥,多少宽了些心。
而后才一瘸一拐地出府去了。
伏廷一手推开书房的门。
房中还未掌灯,一室昏暗。
他伸手去扯腰带,摸到带扣的瞬间,就又想起了那女人。
想起了她手指勾着,轻轻拉了一下的模样。
扯腰带的手伸到怀里,摸出了酒袋。
两个仆从进来点上了灯座,又退出去了。
他好似没发现,仰脖灌了口酒,眼睛扫到案头。
案上放着剥开的橘子,是先前栖迟在这里剥开的,还原封不动的放着。
她差点送入口中的那一瓣就挨着皮放着,上面浅浅的沾了一点朱红。
是她唇上的胭脂。
伏廷撰着酒袋,看着案头,耳边似又听见她先前那一句轻轻的话音。
她说:我还想取悦你。
他当时腿上抵紧了,声沉着:你再说一遍。
她眼睫垂下又掀起,轻声说:便是说十遍又如何?你是我夫君,我想取悦你,有何不可?
说罢抬眼,看着他,又唤一声:夫君,有错吗?
那一刹那,他竟要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去她房里的了。
伏廷抹一下嘴,抵住后槽牙。
她想必不知道,说出那番话后,她乌黑鬓发下的一双耳朵已经红透,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李栖迟,可真够有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