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没到最绝望的时候,就不要流泪,留着力气做该做的事儿。
她兀自点头,泪水只能模糊她的视线,让她看不准穴位,让她心酸手抖,实在是没用。
她不哭,她要尽自己所能,做她能做、当做之事。
魏京华几次调整自己的呼吸,待她手和心都终于稳了之后,她才捻针而下。
白马正在溪边喝水。
它却忽然抬起头来,举目四顾。
它的耳朵一动一动的,像是察觉了什么情况。
它踢踢踏踏的走到魏京华身边。
魏京华正在给殷岩柏施针,他的膀臂映着阳光,泛着一层古铜色的光芒。
人虽昏着,但鼓隆的肌肉紧致的线条,还是彰显着蓬勃的生命力。
唯一碍眼的是他身上的针,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针,几乎把他扎成了刺猬。
白马原本要用它的脑袋去拱魏京华。
可这会儿见她正专注扎针,它似乎能懂人意。
它安安静静的退了一步,在两人身边溜溜达达,像是巡护的侍卫。
魏京华强令自己专注心神,白马注意到的动静,她也渐渐的注意到了。
似乎有一支骑兵队伍正在靠近他们。
她隐约都听到了马蹄声,马嘶声……
她一面默默的祈祷……祈祷他们不是遇见了月氏的兵马。
一面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只要专注扎针……助他恢复精神,尽快醒来。
两个想法,像是两头在她脑子里打架的狼。
外头的环境安安静静,她脑海里却全是撕咬怒吼咆哮之声。
几十根针扎完,上百个穴位的手法走下来……她遍身大汗,像是亲自上战场,打了一场生死之战。
殷岩柏的睫毛颤了颤……
魏京华立即盯紧了他,眼睛一瞬也不眨。
“岩柏……”她小声喊道,像是怕吓着他。
周遭的马蹄声却是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岩柏,醒醒?”魏京华心里着急,兵荒马乱,声音却不敢着急。
她不敢挪动他,他脏腑有伤,如今人还未醒,身上还留着针,倘若随意搬动,极有可能伤上加伤。
但她也不想坐以待毙……万一来的真是月氏的兵马怎么办?
“岩柏,你醒醒……只要你睁开眼睛,我就可以给你拔针,我们就可以暂且躲起来!”
魏京华伏在他耳边唤道,“我们且躲过了这些骑兵,日后就有的是机会徐徐图之!”
“岩柏……”
她几番呼唤,能看得出来,他的睫羽轻/颤,他努力的想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过来。
但他做不到……
魏京华攥住他的手,希望自己的力量能通过两人手掌接触的地方,传递给他。
“唔……”他终于低哼一声,似乎已经有一部分意识清醒过来。
“岩柏!”魏京华心底一阵惊喜。
但紧接着,她眼角余光里,就瞥见一片黑影。
她立时扭头看去。
只见远处的山坡上,出现了一片黑影……那是列队而来的骑兵。
他们已经看见这边溪水边的两人一马……
远远的,山坡上打了一声呼哨。
数不清的骑兵纵马向这边的溪水旁疾驰而来。
魏京华轻叹一声,闭了闭眼,“已经尽了人事,剩下的,就听天命吧。”
她话音落地,手中倏而一紧。
她立时睁开眼,朝地上躺着的人看去。
殷岩柏也已睁开了眼,迎着阳光,他眯着眼看她。
“吓坏你了吗?”他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虚弱。
“受了伤,为什么不告诉我?”魏京华立即问道。
“怕你分心,就舍不得走了。”殷岩柏笑了一声。
魏京华瞪眼看他,“我舍不得走?我有什么舍不得?”
“你知道昨夜的那些人……”殷岩柏话没说完,却是轻咳起来。
魏京华连忙伸手,摁住他肋下的伤口,免得他咳嗽的动作,再震到了伤口。
殷岩柏咳够了,目光深深看着她,“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兄在我离开之时,不愿意赐婚给我……我还没回去,就把左贤王的女儿硬塞给我!”
他语气有几分负气。
魏京华皱眉,无奈看他,“你若要生气,也等我拔了针再气。”
殷岩柏四下一瞟,眼见他们已经被一行骑兵包围,“谁的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