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成了他们一群军医的精神领袖,他们兀自弯着腰忙活一阵子,就要抬头朝她那边看上一眼。
只要看着她还挺身站立,面无惧色,他们就能咬着牙继续坚持。
天色渐渐亮了。
殷岩柏骑着高头大马,站在被圈出来那块地的外头。他凝神看着里头那个高挑纤细的身影。
“魏长使在里头多久了?”常武禁不住好奇问道。
“一直在。”殷岩柏说。
“一直?”常武挠了挠头,“从昨晚开始?”
“她昨夜里,现在我帐中兀自研究那粉末,后来不知发现了什么,就想出这办法来,约莫子时开始医治。”
常武深吸了一口气,瞪眼惊愕,“整整一夜呀?她、她是个女孩子,这体力怎么撑得住?”
常武压低了声音,再看向魏京华时,眼目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敬佩之情。
鲜少能有人叫他打从心眼儿里佩服之极。
原来他也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与众不同,有那么点儿本事,又有胆气,有见识……
可此时此刻,叫他佩服的却不是这些,不是本事、不是胆气……乃是她的品性,她的坚韧。
“还有多少人?”殷岩柏回头问道。
常武连忙兜马去问,不多时,他回来时,表情却显得有些懵懵的。
殷岩柏看着他,他却不说话。
“还有很多人?”殷岩柏皱眉问。
常武僵硬的转过头,动了动嘴,似乎说出的话,叫他自己都不可置信,“只剩这些了!”
他抬手指着那块被圈出来的空地,空地里不过生下几十个人。
“中毒深的几个,魏长使已经亲自给他们施针治病,也开了药,叫他们去营中抓药。”常武恍恍惚惚的说道,“原本以为今日必定要耽搁了,怎么也不可能启程离开……可他们都表示没问题,可以行军。”
不可思议的处理速度!更难以想象的恢复速度。
常武乃是见了中毒之人发作时的样子。
身高八尺的铁血男儿,疼的脸面发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嗷嗷叫着,涕泪满面,只喊着“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若非痛到难易忍受,谁会连命都不想要?
也难怪那个下毒之人,宁可自尽,都不愿被他们灌入那药粉。
但常武再看被医治之后回来的人,只是显得体虚气弱……这会儿叫他们去打仗是不能,但叫他们行军,他们都仰着脸表示不会拖后腿。
殷岩柏长长吐出一口气,凝眸看向中间那女孩子,目光幽深却有光。
“你带领三千人做先锋军,即刻启程,我率领中军,落后一两日的路程。”殷岩柏对常武吩咐道,“多派斥候,来往传递消息。”
常武闻言,连忙拱手领命,“是!”
说完,他又略微迟疑,“王爷,姜参将那里……”
常武昨晚得罪了姜翰,他心里尚且觉得过意不去,他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照顾姜翰,不论是上战场,还是在军中,他都会特地关照他。
可若是他现在作为先锋军统率先走了,岂不是就见不了姜翰了么?
“他的妹妹如此气量,你觉得,他会跟你计较吗?”殷岩柏轻嗤一声。
常武愣了愣,“他妹妹”,王爷原先不是不愿承认姜翰是魏长使的哥哥吗?惟恐他借着亲戚关系,与魏长使走的近了。怎么这会儿倒主动提这茬儿呢?
“去吧!”
“是!”
常武率领三千先锋军,天刚亮便启程上路。
他们整军出发时,魏京华这边的活儿也终于告一段落。
只有几十个人中毒深,发现晚,情况恶略一些,无法上路。
剩余众人,并无大碍,今日仍旧可以启程,而不会耽误大军行进。
殷岩柏叫人统计了一下,从昨夜子时,到今晨,整个军医队伍,连带她在内,一共医治了两千八百人……
这是一个浩大到难以置信的数字。
当然不乏许多中毒并不深,情况轻微之人。
但听闻这个数字,整个军医队伍,乃至受害的军营,齐声发出欢呼之声。
“戒备不严,水源都能让人投毒得手,不晓得你们有什么可高兴的?!”殷岩柏冷脸问道。
众人连忙低头认罪。
殷岩柏却是把受害军营中的几个领军之人,挑了出来,“一人领八十军棍,就地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