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要拦着了,拦得住人,拦不住心。”灵堂里的魏京华语气幽幽的说道。
“你……”魏敬贤不由大怒,“你天生就是与我作对的吗?”
魏京华没有作声。
魏婉容却是笑了笑,“多谢妹妹了,打从爹爹要接你从巨鹿回来,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在这个家里,竟只有你支持我。”
魏京华亦没有理会她。
因为魏京华开口不叫拦她,魏家便当真没有人再拦着魏婉容离开。
就连魏敬贤都只是沉着脸,抿着唇,脸色不悦至极的眼睁睁看她离开。
“你真是又天真又愚蠢!”人走了以后,魏敬贤冲进灵堂,冲这魏京华叱骂道,“沈仕扬死了,但岂能没有旧友,旧时的情面留在这世上?他的骨血若是在我魏府,就是联络他旧有情面的一条线呐!你叫她走,她一个女人还能撑多久?若是叫旁人接去,接济了她,岂不是白捡了这个便宜。”
被喝骂的魏京华缓缓抬起头来,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魏父。
魏父一颤,这目光叫他浑身不舒服。
“父亲还真是要榨干儿女身上的价值,一丝也不愿浪费啊,难怪她不肯留下来。”魏京华轻笑说道。
这轻慢的语气,也叫魏敬贤深觉耻辱。
“你少阴阳怪气,别说你救她时,没想过这点!”魏敬贤哼道。
“我没想过,”魏京华说的坦然,“我与沈仕扬交恶,自然也与他身后的势力水火不容。我没想过要占他未亡人、遗腹子什么便宜,也不稀罕。”
“你是不稀罕!”魏父更怒,抬手指着她的鼻子,“你巴结上了晋王,就眼高于顶,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
“父亲没有想过吗?她为什么会在沈仕扬五七的时候,忽然来魏府闹事?”魏京华忽然问道。
魏敬贤被她问的一愣,表情有些怔怔的。
“因为她悼念亡夫?因为她咽不下这口气?因为她心里委屈?”魏京华淡淡轻叹,“那她早干嘛去了?”
魏敬贤被她问的一时无语,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难道爹爹不觉得她是被人唆使?故意逼得爹爹有所行动?”魏京华慢条斯理的拿着纸钱,投入火盆之中,“敌暗我明,不如顺了她的意,看看她接下来又打算做什么。”
魏敬贤张了张嘴,明显他不想就这么屈从与魏京华的几句话,但他又想不出可以驳倒她的话来。
当事情还未明了之时,自然是沉下心,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为妙。
他活了大半辈子,竟然还没有一个年轻的女娃子能沉得住气……真是老脸没地儿搁啊!
他愤愤的甩了甩袖子,“好好守着你祖母!”
他作为老夫人的嫡子,却不守在灵前,转身离开了灵堂。
魏家其他人安安静静的进了灵堂,磕了头,跪在灵前时不时的哭上几嗓子。
魏京华烧光了手里的一沓子纸钱,便起身悄悄出了灵堂。
她写了个纸条给方淼,“叫人盯着沈仕扬家,魏婉容回去了,其他人必还会有所动作。有风吹草动,立时来报。”
她遣小厮把纸条送去鹰扬府,自己则回到凤仙阁,静心读书。
师父说,外面的事情越是烦乱,自己的内心就越是要安静,否则乱上加乱,事情一定会更糟。
但若是心如止水,则坏事也有可能变好。
魏老夫人去世第三日,魏家举丧,魏敬贤要携一家老小往巨鹿老家去安葬老母亲。
朝堂准了他一年的丧假,魏敬贤心中凄惶,一年啊,一年之后京都会变成什么样?朝堂的格局又会变成什么样?
一年之后,他当真还能官复原职吗?
魏家的故交好友前来送行,既是送逝者,也是送要离开官位的魏敬贤。
魏敬贤在心里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点儿什么,好作为他一年以后回来京都,还能保住他现在位置的保障……
原以为沈仕扬,及他背后的势力会是他的保障,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沈仕扬竟比老夫人去的还早。
魏敬贤扶着老夫人的棺椁,不由热泪洒满衣襟。
魏家上下浩浩荡荡的出了魏府大门,正在街巷上缓缓前行,却忽见一行身着宫服的宫中内侍,驾车而来。
马车还没停稳,车里就传出一位公公的声音,“魏侍郎留步!魏长使留步!”
魏敬贤心头大喜!这是圣上的特赦吗?叫他不必在老家服丧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