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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江之河耳边隐隐约约听到“嘀呜——嘀呜”的救护车鸣笛声,大脑一丝一缕恢复了清明,确定自己意识清醒,心里自然一松;然而紧接着,他感觉自己人中一疼,不得睁开了眼睛。
视线还是有些模糊。
“应该没事了,只是暂时休克。”有人这样说。
“喂,小伙子,你感觉怎么样啊?”又有人这样问。
江之河觉得这两道声音都不是对他说,首先他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身体都飞出去了,怎么就一句轻飘飘的应该没事,那也太福大命大了吧;另外他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怎么就小伙子了?
只是接下来每清醒一分,视线更清楚一些,江之河越发确定眼前这两人就是在跟他对话。同时,大致明白了经过和情况。
这是一家临街中医诊所,因为他晕过去,就被几位好心的路人抬到了这里,眼前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除了诊所里的老中医,就是送他进来的好心人。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一位老阿姨问他,满脸皱纹,头发花白。
既然对方是一位老阿姨,这声“小伙子”江之河勉勉强强也就接受了。看来他真是福大命大,从车里飞出去也只需要掐一掐人中好了,看来他还是十分的身强力壮啊!同样自己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无任何不适,江之河替自己由衷地感到庆幸,面上也愉快地笑了起来。
还好还好,他还能健健康康地陪着眠眠,陪她高考,送她上大学,然后等她找工作找男朋友,最后他牵着她的手,将她托付给另一个男人。
他家眠眠脾气不太好,作为爸爸一定要看准那个男人的脾气是不是真的好。
就在这时,一个蹲在他旁边的小朋友指着杯子说:“大哥哥,你要不要喝水呀?”
大哥哥……???现在的小朋友真可爱。
哗啦哗啦,外面下起了暴雨,嘈嘈切切的声线里透着杂乱的路人交谈声,同时过来的救护车依旧嘀呜嘀呜地鸣个不停。
……应该还是有人在刚刚的事故车祸里受伤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他这样好运,不守交通规则的人,简直是对生命最大的不尊重。江之河在心里这样想。
感觉身体真没有任何问题后,江之河便从中医诊所的躺椅起来来到,在他人的注视下认真地走了两步,双腿同样都十分利索,唯独说话的声音有些沙——
礼貌地对诊所里的人一一道谢,江之河迈着沉稳的大步走到诊所门口。
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狂风卷着暴雨如同拼命地往门口台阶打下来。诊所的老中医好心地借了一把伞给他,江之河望向前方自己破一个车头的七座SUV电动车,略微心疼地皱了皱眉头。
他的车啊……
“不过比起人没事,车坏了都小事。”他开口道,口吻带着两分中年人的释然。
旁边,老中医指了指前方靠在绿化带旁的黑色山地车,笑眯眯地回他:“小伙子,别担心,你的车也没什么事!”
江之河瞅了眼老中医,默默不说话,心里尊重对方年纪大眼睛不好使。
出了这样一个事故,前方自然站着一群冒雨也要打伞围观的人,江之河撑着伞上前,拨开围观的人群,打算到交警做个笔录,只是他刚看到交警就被拦在了警戒线。
搞什么,他是事故当事人。
江之河烦躁地抬了抬眉头,然后,整个人就僵硬地定格住了。
因为,因为……因为他看到了一幕这辈子最为令人刺激最难以形容最不可思议的场景,他看到前方车祸现场中心,“自己”正被一帮医护人员齐力抬上了担架……
对,就是他自己。那个身高一米七八,体型微壮,身穿条纹衬衫黑色西装裤棕色皮鞋的中年男人,不是他江之河,还是谁……呢。
只见“他”双眼紧闭,面色暗沉,一动不动地躺在医护担架上……
五十米外,“江之河”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又怔又懵地看着浑身鲜血淋淋的“自己”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
所以,他是谁,他在哪儿,他到底看到了什么……难道他妈的他已经死了???所以才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然后,江之河这才完全清醒地看着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碰了碰自己的胸口,最后不顾老中医的呼喊,长腿一迈,追上了救护车。
等等,等等,等等他啊……
不远处,同样澜海路事故现场旁,行人道上,一条腿被自行车砸伤的……哈士奇正在嗷呜嗷呜地叫着,叫声悲痛而惨绝人寰。在他……不,它的面前,还有两根同样淋着雨的烤香肠。
像是最后的伙伴,陪着它。
风雨啪啦啪啦地从天空砸下来,街上的行人只关心车祸出事的人,根本没有人理会一条在路边大声哭泣的流浪狗,更没有人在意为什么一条狗会发出狼嚎般的哭声。
绝望的时候哭是最为无用的反应,有时候还会招来更惨的恶魔之手。因为这一道道嗷呜嗷呜的哀嚎声,小巷里一条大黄狗冒着大雨也要冲过来,然后,快速叼走了地上的烤香肠……
好了,连香肠都没了。
风声萧萧,雨幕茫茫,待救护车嘀呜嘀呜开走,风中,雨中,只剩下……张大贺嗷呜嗷呜地哀嗷声。
嗷呜——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