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事?”向庆寿没好气地问他。
“站长,有发现。”搜查组长赶紧回道,说着,他递过去几张收据,“在金秘书家里的抽屉里找到的,一共四张,都是汇款的底据,收款人是上海的一个账户。”
向庆寿连忙抓过老花镜戴上:“跟上海联系了吗?”
“他们正在查这个账户的主人。”
向庆寿有些激动:“催!告诉他们,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把人给我找着!”
郑三的车,这次一直开到了魏一平的新公寓楼下。待魏一平下楼上了车之后,郑三立刻识趣地下了车,站到了马路对面。
车里的后车座上,只有赵冬梅和魏一平两个人,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着,安静的车内,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赵冬梅面无表情地坐着,魏一平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看着赵冬梅,想说点儿什么,又斟酌了一下,才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
赵冬梅什么都没说。
“伤着你了吗?”
“您说呢?”
魏一平望望她:“受苦了。”
赵冬梅沉默着,并不言语。
魏一平顿了顿,说:“你……”
他刚说了一个字,赵冬梅就慌忙打断了他:“这次是要拿什么情报?”
“先熟悉熟悉,到了该拿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还得再去?”
魏一平将目光移向了车窗外,没有看她,默认了她的猜测。
得到了答案,赵冬梅也没再看他,她目视着前方,问:“这事,李春秋知道吗?”
“不知道。”
“我懂了。”
魏一平像是在劝解邻里之间小两口的矛盾一样,说:“夫妻之间,有时候就是这样。这种事,他要是不知道,就没事。知道了,心里就有疙瘩,这个疙瘩会越来越大。想想看,李春秋和姚兰,还有那个外科大夫,不就是这样吗?”
他侧过脸,望向赵冬梅:“保密,有时候才是对对方的尊重。”
赵冬梅的一张脸已是冷若冰霜。
和魏一平分开后,赵冬梅招了辆出租车,赶回家。
出租车在开到离她家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赵冬梅付了钱后,面无表情地下了车。
风雪中,赵冬梅独自一人站在离家不远处的一个拐角,一动不动。
她环抱着自己,瘦小的身影在寒风中微微发抖。她的肩膀不断地抽动,呆呆地站在那里,捂着嘴抽泣,已是泪流满面。
直到哭够了,她才擦干眼睛,往家里走去。
她知道,这就是特务的命。特务,是必须把一切苦痛都埋在心底的人。
门开了,赵冬梅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她没有看李春秋一眼,直接走了进去。
风把雪星子吹了进来,李春秋赶紧关门:“怎么又起风了?”
赵冬梅“嗯”了一声,像平日回来一样,脱了大衣,挂好,她一看,包了一半的饺子还放在那里。
李春秋往洗脸盆里倒了点儿热水,递给她刚捞起来的一块冒着热气儿的毛巾:“一下午都在弄图纸,饺子也没顾上替你包完。”
赵冬梅接过毛巾,走了过去,也不抬头看他:“你忙吧,我来。”说完,她擦了擦手,走到桌前坐下来,继续包那些剩下的饺子。
李春秋看了看她,想问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赵冬梅拿起擀好的面皮儿,看着它:“干了。你稍微等等,我去重新和点面。”
李春秋走到桌前坐下,拿起图纸上的铅笔,说了一句:“外面挺冷的吧?我是说,你的靴子上都是冰霜,一会儿化了雪,得湿了。”
“我等会儿就刷刷。”赵冬梅站了一下,又往厨房走去,随后,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明天就立春了。等过了年,就暖和了。”
李春秋被这句话说得一愣,眼睛里动了一下,一丝暖意渐渐浮了上来。
已入夜,丁战国还守在办公室,墙上钟表的指针指向了六点十分。他举着电话听筒,情绪有些急躁:“不是说六点钟就能到吗?多大的雪能把火车给困住?我没有着急,我急了吗?”
在听到那边的回复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对电话那边的人道:“我知道,我知道。要不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也不会这么催。今天晚上,我会通宵在这里等着,多谢了。”
下好饺子,天色已经黑了,桌子上摆好了热气腾腾的一大盆饺子、酱油、香油和一罐子腊八蒜。
李春秋坐在餐桌前,拿着一瓶陈醋,给两只小碗里各倒了一点儿。
赵冬梅轻轻敲了敲碗:“再来点儿。”李春秋便拿起陈醋又给她的小碗里倒了一些。
赵冬梅伸出筷子,夹了一个冒着热气的饺子,在碗里蘸饱了酱油醋,慢慢地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李春秋也吃了一个,觉的味道很香:“好吃。你还有这个手艺!”
赵冬梅看了看他,没回答他的话,忽然问:“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了?”
“你要说的,肯定会说。你不说的,就是纪律。不能问。”
“咱们俩在一起,只有纪律。”听他这么说,赵冬梅的目光里隐隐地有一丝失落。
“咱俩能凑到一起,还真得感谢纪律。”李春秋故意开了一句玩笑。
赵冬梅并没有被这句话逗笑。她轻轻地说:“要是哪天我真的丢了,回不来了,你也不知道。”
李春秋给她碗里夹了一个饺子:“我看过了,门上了锁,屋子里也没有别的痕迹。你很安全,是自己出的门。”
“要是有人用枪逼着我,我也只能自己出门。”
李春秋愣住了,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出什么事了?”
赵冬梅这才抬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她笑了笑,才说:“没什么,就是看你着不着急。”
李春秋松了口气,看着她,转移了话题:“陆杰今天来了。”
赵冬梅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她把碗里的饺子翻了个个儿,让陈醋把它浸了个够。
李春秋见她的这番动作,说:“你这么喜欢吃酸的?”
“我爷爷是山西人,他十二岁走西口,什么都没带着,就带了一个醋壶。他什么也没给我爸爸留下,除了饭桌上吃习惯了的一口酸口味。”
“那你平时炒菜为什么不放醋?”李春秋有些没想到。
“你的胃不好。你说的。”
李春秋微微一愣,他顿了顿,说:“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怎么才算喜欢另一个人?”
赵冬梅看着他,没说话,仿佛在等着他下面的话。
“怎么衡量一个男人真的喜欢一个女的?就是这个女的即便已经结了婚,有了丈夫,有了家,这个男的也还惦记着她,他不在乎。你信不信,如果你和我离了婚,陆杰第二天就会娶你。”说着,他又补了一句,“我敢跟你打赌。”
赵冬梅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看了看他:“你要和我离婚?”
“这么大的事,咱们得听那个姓魏的媒人的。”李春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赵冬梅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都是说笑的话。你不爱听,不说了。快吃,趁热。”
赵冬梅没说话,半晌,她突然问了一句:“我敢打赌,你今天跟我离了,明天姚兰就会和你复婚。你信吗?”
李春秋看了看她,而后站了起来,他拿着碗,说:“我盛碗饺子汤去,你来一碗吗?”
“我不要。我就爱吃醋。”
姚兰家客厅的餐桌上,摆着几小碟残羹冷饭。姚兰独自一人坐在饭桌边上,筷子没动,碗也没动。
她毫无胃口,孤独而疲惫地出神地望着前方。
晚间九点四十分,哈尔滨火车站,一列火车喷着蒸汽慢慢地停靠在站台边。
火车停稳后,众多乘客从车阶上陆续走下来。
一个提着包的中年男子随着人流走下了火车,面色沉稳地走在人群中。他个子不高,宽额头,戴着一副近视眼镜。
他不是别人,正是哈尔滨市道里公安分局的笔迹专家——许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