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被打扫得十分干净,青栀身上也被梳月怡芳轮番收拾得十分利落,虽然仍旧虚弱,但该有的尊贵一点没少。
太后见到木荷轩这样井井有条,心里还是满意的。
“你守礼,哀家知道,但眼下的情形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身体坏了,很难补回来。倘若之后柔贵妃来瞧你,你也不必起身行礼,贵妃识大体,心里也不会不舒坦。这是哀家给你下的令。”皱着眉叮嘱了几句,太后缓了缓语气,仿佛化身为青栀谆谆善诱的祖母,“你还年轻,不知道生病的苦楚,再过上二十年,就知道有个好身体,是多么要紧的事了。”
青栀的心里很有点暖,母亲和哥哥嫂嫂都是亲人,他们关心着自己,青栀同样也挂念着他们,一家人之间就不会计较什么。太后对于青栀来说,其实一直是个高高在上的女子,虽说是卫景昭的生母,但皇家的婆媳关系和外面可不一样,真把自己当太后的闺女,那便是傻。
说到底,什么妃位嫔位,不过是好听点的说法,在寻常人家就是小妾,连个正妻都挣不上,又有什么资格和太后攀关系?
因此在太后面前,青栀一直都十分恪守礼仪,她也不像卫芷吟那样嘴甜滋滋地哄太后开心,只是把分内之事都做好,让卫景昭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今天的这番话,青栀了然,太后是真把她当一家人了。
“臣妾其实是知道的,但是臣妾心里尊敬太后,在别人面前失礼可以,在太后面前,就不行。”青栀的一双眼特别明亮认真,“太后娘娘,这些时候您也辛苦,听宫人们说,昨天您也是等到臣妾生产,才回去休息,这会儿本该在延福殿好好休息,怎么过来了?春羽姑姑也不知道劝着些您。”
几番迟疑,到了现今,已经没有后退的理由,太后终于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来意,“哀家对你,有愧啊。”
青栀听了这话,忙挣扎着起身,毕竟她哪里有那样的资格,让太后对她说“愧疚”。
凡事只要牵连到实权和地位,就不能光看事实如何。
太后显然知道她的意思,亲手把她按了下去,又把被子拢好,才温和地往下说:“哀家明白你这孩子心里在想什么,你先静静听着,别打岔。哀家不知道你对哀家的尊重,究竟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哀家老了,不想再耗费精力去分辨这些。到了现在,哀家只知道,皇上喜欢你,也需要你。”
春羽很适时的说了句,“娘娘可能不知道,在主子的心里,芷郡主连您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当初芷郡主作乱,惹得娘娘胎动,主子也十分痛心。奴婢说句实话,其实早在娘娘去出云阁的时候,太后就已经为皇上挑好了一个女子,盼望她能够陪着皇上好好地走完后半辈子。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娘娘您。”
青栀纵然稳重,到底才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往常和卫景昭之间,因本就有郎情妾意,说一说缠绵悱恻的情话,尚能把什么“一辈子”、“一生”这样的词拿出来做注脚,真轮到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对她这样说,还说的这么诚恳,当即就愣住了。
太后见她没有反应,眉眼间越发慈爱,“你一定在想,哀家既然这么看重你,为什么不为你把那些道路铺平,甚至当初卫芷吟闹,哀家还由得她闹,是不是?”
青栀刚开口,“不是……”太后就直接把她打断,“哀家想告诉你的是,这样的事,往后若是还有,哀家依旧不会帮你。”
青栀一向清明的脑子,在面对太后这样的变化时,亦有些迷糊了。
太后偏过脸去,对春羽说:“把所有人都带下去,哀家和瑾妃好好地说说掏心窝子的话。”
春羽应声,带着怡芳和小顺子就出去,不仅将门关得严严实实,还分派了人站在各处,以防人偷听。
包含沧桑的话语里,时间仿佛一只线团,只消抽出一个头,便能拉得很长很长,青栀认真听着,太后也不再是太后,只是一个心怀子孙的普通老人。
“哀家和先皇,感情没有你和皇儿得深,先皇也不太喜欢皇儿,所以哀家在决定要为皇儿争位开始,就已经把什么夫妻情分通通抛到了脑后。”等到人都走了,太后悠悠地说起往事,“这一路走来,虽不说披荆斩棘赴汤蹈火,那也是付出了许许多多的心血。先皇待皇儿一向很平淡,对祥惠太妃母子却很好。哀家了解自己的孩子,自皇儿懂事了之后,因为心术没有长歪,所以碰到这样的情况,他没有嫉妒,只是非常羡慕。自然,在他心里,大顺的天下是最重要的,可是他也很盼望一家几口,儿孙绕膝,夫妻和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