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一旁的崔同知道这位皇子的心情几乎就没有好的时候,人前人后也完全不同,只能谄媚笑道:“怎么会呢?如奴才这种,都想着上杆子巴结您呢。”
启祯充耳不闻,只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如果方才没有被瑾婕妤拦住,此刻启泰应该已经哭起来了吧。
他想听启泰的哭声,想让这声音响彻四方,充斥着自己的心脏。自己过得那么糟糕,总不能让一个小小的孩子占尽世间所有的疼爱。唯有启泰撕心裂肺地叫嚷,他才觉得活着终于没那么寂寞。
青栀并不知道启祯心中的想法,却本能地记住了当年那个孩子眼里的阴鸷,所以只想远离。
时间过得很快,卢盈真的离世、唐思宛的降位,都昭示着后宫脱胎换骨的变化。青栀虽然缠着芦荟的官司,却毫不意外地成为了卫景昭跟前的第一人。
这近半年的时间,直到青栀十月临产,因为白初微撑腰,岚秋的稳重精明,还有梳月的细心认真,青栀的食物茶水里从来不曾混进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卫景昭似乎也派了人专程盯着青栀这一胎,所以无惊无险。
卫景昭为了青栀的身体,一直不曾临幸过她,但让人眼红的是,一个月里总有一半的晚上,两个人是呆在一处的。
说来也是奇事,明明青栀只是个不问政事的女子,卫景昭却觉得自己与她有说不完的话,腻歪在一起,也有旁人那里没有的舒服随性。
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持续到了青栀生产。
那一天从早晨开始,便阴云密布,大朵的墨云结了一块儿又一块儿,笼罩着整个紫禁城。青栀发作得很快,剧痛一阵阵传来,当即就被送入了早已准备好的产房。
卫景昭是下午赶来的,立在外头凝神静听,里面却寂静无声,不免有些着急,“赵和,去问一问,怎么瑾婕妤不曾喊叫?”
赵和应了声,过了会儿回来,笑着道:“皇上请放心,太医说婕妤正在积攒力气,这会儿原是不该喊的。”
卫景昭松了口气,坐在榻上,“别人都巴不得大喊大叫让朕记在心里,偏她不一样。”
赵和道:“要不怎么说皇上也觉得瑾婕妤特别呢?”
卫景昭用拇指磋磨着食指指腹,显然内心有些不安,“把朕没有批完的折子搬到西配殿来。”
赵和赶忙出去让小相子回去拿,再进来时,卫景昭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产房的门。
“皇上,今儿天气不好,奴才猜测不多时要有阵雨,皇上可要加件衣衫?”
卫景昭摆了摆手,“不必,朕倒觉得心中急躁,热得慌。”
赵和一笑,“看见皇上这样,奴才说句心里话,您像是个普通的父亲了。”
卫景昭瞪了他一眼,“朕在孩子们面前,本就是个普通的父亲。”
赵和躬身回话,“皇上行走言语,都带着真龙天子的威严,奴才们敬畏,皇子公主们也是敬畏的。他们没有奴才的福气,见过皇上等皇子出生时的认真,便不只把皇上您当做普通的父亲。”
卫景昭本来心急,被赵和这么打岔,倒也轻松了几分,“你这奴才,看东西清白得很。”
“奴才跟着皇上这么些年,便是再蠢,也能学到不少东西不是?”
说了些话,小相子也把奏章从乾明宫抬了来。卫景昭边批边等,便只看那天越来越阴沉,远处有隐隐的雷声,似乎将要有瓢泼大雨。
忽然,里屋有小声喊叫的声音传来,卫景昭猛然抬头,“是要生了?”
赵和不待卫景昭下令,就赶紧去问,回来后启禀的是:“太医已经让接生嬷嬷喂了催产药,想来不多时就可见到小主子了。”
“你让瑾婕妤身边的宫女告诉她,朕在这里,别害怕,若是疼了就叫嚷,不许忍着。”
赵和便又着急忙慌地去传话。
卫景昭从来没有觉得人生哪一段时间比今天过得还要漫长,外面滚滚的雷声越来越近,天也全黑了,有夹杂着雨气的风吹开窗户揉进屋内,卫景昭沉声道:“去问问太医,这窗户是关了好,还是透透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