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个个貌美如花的舞女鱼贯而入,诸人都穿着碧色的衣衫,唯有中间那位女子,一张脸小巧可人,杏眼映着明亮的光,从头到脚都是荷粉色。
自然众人都知道,荷粉色衣裳的女子,必然就是贺家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小姐了。
丝竹奏的是悠悠江南,这舞跳的自然也是水乡的旖旎,贺梦函手执一把纸伞,上面以丹青水墨绘了几只宛若在水里嬉戏的鱼,十分应景。
贺梦函舞技极佳,看得出家里着力培养,纤腰盈盈一握,柔软得如同细柳扶风,玉指纤纤,旋转中从脸颊旁慢慢推出去,意态悠闲却又让人心猿意马。
最终曲罢,纸伞摆在贺梦函身边,而碧衣舞女们形态各异地簇拥着她,她在人群之中做出盛放荷花的模样。
有几个宫女太监看得如痴如醉,可卫景昭只是挂着得体的笑容,论舞姿,宫里的雅容华有过之而无不及,贺梦函这般自然不过小巧而已。
但新人年纪轻轻,又身姿曼妙,也是不可多得佳人,此时过来觐见,更是文雅守礼,“嫔妾见过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
跟着又向皇太后与皇贵妃请安,进退有度的模样,卫景昭便和气地道:“贺德媛这支舞用心了。”
贺梦函浅笑,“要为皇上、皇太后与皇贵妃助兴,自然要用心,以示尊重。”
太后和气地笑道:“是个懂事的孩子,赐座罢。”
当即就有人按着位份在青栀旁加了一张桌椅,这也是早早就备好的,青栀与申才人本就隔得不近,这会儿稍微搬一下就是了。
而接下来就该轮到青栀,岚秋跟在青栀身后抱着秦筝,在殿中行礼,皇贵妃笑问:“昭华是要为大家演奏一曲么?”
青栀温婉笑着,“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嫔妾有个请求,单有筝声十分无趣,而孟采女的节目恰巧能与嫔妾融汇,嫔妾想着不若请孟采女一同演奏。”
皇贵妃看一看太后,她虽然位同副后,也不能越过太后,见太后微微点头,这才说:“那么便准了昭华所求。”
孟念云很是开心,她先前还忐忑,不知上面能不能准许两个人一同献艺,得到了允许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容,喜滋滋地到大殿中间向诸人行礼。
卫景昭见她一团喜气,心里就先有几分喜欢,然而他早已忘记当初就是看着孟念云天然去雕饰的清新才召她进宫的,偏过头去小声问赵和:“她是?”
赵和脑子里把万事都记着,以免万岁爷随时问起,当下也压低嗓音回答说:“这位是孟采女,她父亲是国子监学正孟勤孟大人。”
卫景昭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是谁。
说话的功夫,孟念云已经让痕儿将一叠大小各异的碗倒扣在桌案上,而岚秋也为自家小主摆好了秦筝,董玉棠便在一旁嗤笑,“小门小户的,倒是连锅碗瓢盆都上了。”
当然她这话声音很小,又是对着念云的方向,上首的人听不见,可周围的人连同青栀念云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就有人捂着帕子笑起来,念云的脸一下就红了,既是羞愤又是恨自己不争气。
而青栀握了握她的手,笑着摇摇头,让她别往心里去,这才坐在秦筝后,遥遥对着皇上太后道:“嫔妾与孟采女合奏一曲‘阳春古曲’,让太后娘娘、皇上、皇贵妃娘娘见笑了。”
语罢,也不再多言,纤纤素手轻抬,再落下时,流畅的乐音便滚滚而出。
“阳春古曲”又名“阳春白雪”,“阳春”二字取的是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而“白雪”二字则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很有几分曲高和寡的意思,青栀用秦筝弹奏,更多了出尘的意味,本来显得甚是缥缈,可不多时,念云按着先前排演好的,开始随着青栀的筝声敲打面前的瓷碗。
筝音与脆响融在一起,却是相得益彰,又不显得太过高冷,也不至于低到尘埃,瓷碗大小不同,因而敲出的响声也不同,筝音高昂时,自有瓷碗的低清来弥补,筝音沉寂下去,念云又敲出一连串令人喜悦的曲调。
如此“阳春古曲”已不是众人曾听过的,说是青栀与孟念云共创的新曲也不为过,若说贺梦函的“江南曲”中规中矩,习舞用心了都能跳出来,这“阳春古曲”便绝不拾人牙慧,是新颖的妙想。
连卫景昭都饶有兴致,一只手轻轻在案上敲着,似伴着曲子打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