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亓国后,随着各种朝政事务的繁忙,他只能将对她的心思埋进心里。
这画像,也被他给锁了起来,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拿出来一个人自我安慰。
可是,这种思念却愈来愈深,像是发了疯似的,让他恨不得用尽一切手段得到她……
后来……想起后来,老皇帝的眸光便暗了下来。
描绘着女子的眉眼,他脑海里浮现出顾瑾璃的脸来,缓缓道:“顾瑾琇……”
贾公公忽然听到老皇帝冷不丁的提到了顾瑾璃,不由得将视线从画像移到了老皇帝的脸上。
“她们确实很像。”老皇帝深吸一口气,似乎极为艰难的承认道:“六分相似的五官,四分相似的气质。”
“若她活着,生出来的女儿想必也会遗传了她的美貌和才气。”
说罢,老皇帝又自顾自的冷笑道:“朕果真是年纪大了,凤国的圣女永生不嫁人,又怎会有孩子呢?”
见老皇帝神色哀戚中又透着一股嘲讽之意,贾公公便知道他必定还是因那些陈年旧事而介怀,便安慰道:“皇上,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您……”
“小贾。”老皇帝忽然打断了贾公公的话,用力捏着画轴,问道:“朕当年灭了凤国,到底是对是错?”
贾公公一愣,“皇上……”
老皇帝眉宇间跳跃着浅浅戾气,他咬牙切齿道:“小贾,这么多年,朕每每想起她来,心里都会五味杂陈。”
“朕当初不想那么做的,可是她对朕实在是太过狠心,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朕!”
“朕是天子,何况凤国国弱民贫,她有什么资格拒绝朕?!”
说到底,当年发兵攻打凤国,除了男人的占有欲之外,还有就是被人伤了自尊,他恼羞成怒了……
重新看向画像,老皇帝又幽幽道:“小贾,那场大火……朕永远都忘不了。”
不说老皇帝忘不了,就是当时见过那火光冲天场面的人都忘不了。
大军攻入凤国皇宫后,烧杀掳掠,最后将凤皇的宫殿一把火全都烧了。
大火烧了几天几夜,最后整个皇宫化为一片灰烬。
而那人和凤皇,也一并死在大火里……
他带着人找了许久,连一块遗骨都没找到。
可见,她连死,都是那么的拒绝……
贾公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端着茶杯,低声道:“皇上,您喝茶。”
摆摆手,老皇帝将画像卷了起来,神色疲惫道:“放起来吧。”
“是,皇上。”接了过来,贾公公又将画像给放入了密格。
翻了个身,老皇帝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贾公公给老皇帝放下床幔,规矩的守在一旁。
宁王府的芙蕖院里,亓灏并没有像以往的每个夜晚一样,缠着顾瑾璃要个不停。
可以说,自从清王府回来后,亓灏的话便明显得少了许多。
顾瑾璃白天的情绪受到了影响,一开始没觉出他的异样来,但到了晚上,心也慢慢的静了下来,便看出亓灏有些不对劲来。
可能是在他的怀里入睡习惯了,望着他的背影,她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想扯了扯他的胳膊,可又怕他睡着了,于是只能叹了口气,也将身子转了过去。
似乎面对着墙,要比面对他的背影好太多,至少心里不会发堵。
她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的态度就变得那么冷淡了呢?
仔细的回想一下今日发生的事情,出门前,清王府里,好像没什么可以让他不高兴的地方。
除了,她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小花园遇到顾成恩的事情……
心头一跳,她的身子一瞬间变得僵硬,就连呼吸也浅了几分。
攥着被角,顾瑾璃很是纠结。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那么她到底要不要主动跟亓灏坦诚呢?
可是转念一想,这件事似乎也错不在她,毕竟她与顾成恩也没如何。
之所以不告诉他,还不是怕他胡思乱想?
而他生气,则是因为不信任她,认为她是有意隐瞒罢了。
如此一来,她倒是有些委屈了。
黑暗中,亓灏同样也没睡。
听着她翻了个身,他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回来后,他冷着脸,不与她说话,就是想让她自己能主动一些将事情与他说清楚,亦或者是见他情绪不悦,关心的询问几句,这样他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可是,到现在她竟一句话也没过问……
心底的火苗因为失望正“滋滋滋”的往外冒着,突然一把掀开被子,他披上外衫直接下了床,推门离开。
“亓灏!”
听到身后的动静,顾瑾璃下意识的坐了起来。
可是,亓灏的人影已经出了房间。
看着那还没带上的门,在风的吹动下来回摇晃着,顾瑾璃的心,也一点点抽搐了起来。
夜风进来,凉凉的吹在她脸上,也吹湿了她的眼角。
低下头,她看着身侧被亓灏躺过后床榻上留下来的印子,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可是除了那床幔被风吹得“簌簌”的声音之外,没有人来回答她。
亓灏出了芙蕖院后,竟一时不知要往哪里去。
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芙蕖院,似乎都习惯了。
漫无目的的在黑夜里走着,他的脚步极慢,心也越来越沉。
在他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分明是听到了顾瑾璃在后面唤他的声音。
他以为她会追出来,可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只是一句挽留的话,一句服软的话,或者一句解释的话,她怎就这么吝啬呢?
也对,他们之间,似乎永远都是他低头,他妥协……
不能说他累了,只能说有时候他也需要人来哄哄自己……
抬起头来,他回头看着芙蕖院的方向,桃花眼里的神色像是失去了星光后的夜空一样,幽暗无色。
想着这么久以来,他们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他便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他恨过她,也更爱她。
可能,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生气,就像是他明知道自己不该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情而难受,可还是控制不住一样。
放在心上的人,怎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不爱了呢?
长长的叹了口气,亓灏抬脚往书房走去。
与此同时,南阳王府里,雷子看着陈泽轩丢在桌子上的匕首,声音发抖道:“世子……”
那匕首如同陈泽轩的眸子一样,散发着冷光,让他有种后背一凉的感觉。
陈泽轩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出口的声音带着冷意:“怎么,还要本世子亲自动手吗?”
雷子知道,从那天他毫不犹豫的将晕过去的玉淑抱起的时候,自己的心思便彻底的暴露无疑。
陈泽轩虽生玉淑的气,可到底是打心眼里疼爱她的。
如今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又怎还会留着他在身边呢?
神色凄然的看着陈泽轩,雷子喑哑着声音道:“属下身份卑贱,自己了断,不劳烦世子动手。”
说罢,他拿起匕首,抬手就要干脆利落的往自己的胸口上插去。
“啪!”
陈泽轩手中的扇子狠狠的敲在了雷子的手腕骨处,震得他骨头发麻。
“咚”,匕首掉在了地上。
“世子?”雷子吃惊的看着陈泽轩,以为他转变了心意。
然而,脸上的动容之情却在陈泽轩的下一句话后立即僵住。
“知道宫里为什么会有太监吗?那是因为防止他们淫乱后宫,这才让他们失去了做正常男人的资格。”陈泽轩用脚尖将匕首勾起,重新拿在手里,缓缓道:“本世子不杀你,但也不能留着你将来祸害玉淑!”
进宫做太监的人,大多都是逼不得已。
毕竟,割了命根子,从此不能人道,不能生儿育女,还要活在众人的鄙夷眼光中,如此耻辱,这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
“世子……”雷子不敢置信的看着陈泽轩,良久不能言语。
“你若不想活,也可以。”陈泽轩勾了勾唇,不紧不慢道:“不过,死了便死了,这世上再无人记得你是谁了。”
他这话的暗示意思很明白,雷子要是死了,玉淑最多会一时伤心而已。
可他要是选择宫刑苟活下去,至少还能继续默默的守护着玉淑,分享她的喜怒哀乐……
当然,陈泽轩本就不打算要雷子的命,他只是要彻底断了雷子的念想。
内心挣扎一番,他痛苦的点点头,接过陈泽轩手里的匕首:“多谢世子。”
转过身去,“噗呲”一声,他将匕首刺入了下身。
血,瞬间从他的指间流了出来。
裤裆处一片血红,他死死咬着牙,艰难的往门口走去。
陈泽轩的视线落在地上的嫣红,摇了摇头。
怪不得他,要怪只能怪雷子痴心妄想。
贪求不该得到的东西,总该要付出代价的……
手摸向桌上半掩半开的那幅画,他又自嘲起来。
他对那个人,不也与雷子一样吗?
都是明知不能爱,却爱了……
攥起了拳头,他将画轴卷了起来,塞入了画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