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那都有新的。”
“喔,灯不用关,开着吧,现在拆迁,这治安不好,不亮灯容易招贼。”
“知道了。”
“门锁好,就算没有啥值钱东西,咱也别让人霍霍了,现在这帮捡破烂的不管什么都捡,你不锁门他就敢往里进。”
“哎。”谭天答应了一声,并没有着急关门,而是等着父亲下一步的指示。
他知道,拿不拿包子不重要,带不带牙刷也没关系,开着灯还是关着灯,哪怕门只是带上不锁,都不是问题。
又等了一会儿,父亲没话了。
“爸,那我锁门了?”
“锁吧。”
门“咣当”一声撞上,老头心里跟着忽悠一下,就跟挨了一闷锤似的。
“走罢。”
“走罢。”
老头单手扶着楼梯的栏杆,挺直了腰杆,步履矫健。楼道的声控灯已经坏了,可是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楼道里都还好,可是走到外面,冷空气扑面而来,让他想起了,他是个盲人。
家门口这条路坑坑洼洼,碎砖乱瓦,他不敢大步往前走了。站住等儿子的工夫,老人的头忍不住的向右边扭去。
那个方向,是二楼的那个大窟窿。
虽然失明,可老人的眼球没毛病,他看不见,可眼睛却睁着。
谭天在身后看着父亲,感同身受,他没急着去搀扶,而是站在父亲背后,看着他那张已经不再年轻的侧脸。
月光下,老人的眼睛看不见,可是眼睛里,依然闪着光。
谭天能看见,老人眼睛里倒影出的,是自家的灯光。
灯火,炊烟,人间。
谭天的眼圈也有些红了。
良久,老人像一尊雕像般矗立在那里,不知道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我剑,何去何从?爱与恨情难独钟,我刀,划破长空!是与非懂也不懂……”
一阵彩铃声打破了沉默,谭天无奈接起电话,尽量使自己声音平静。
“喂,黄师傅啊,我已经下楼了,您别着急,老爷子眼睛不大好,走得慢,我这就到!”
挂断电话,谭天无奈地对父亲道:“爸,车来了。”
老人微微点了点头,“嗯,走吧,别让人久等了。”
……
在半年前,还是夏天的时候,某个大领导,在胭粉街这一片划了一个圈,然后志得意满道:“这里,要建成一个商业区!家乐福和沃尔玛都有兴趣入住,等地铁开通,这里将成为北玄区北部的商业中心,辐射范围遍及全区,甚至能够连临山县一起带动起来!”
领导决策高屋建瓴,只是他没修炼过《痛经》,不曾体会谭啸林那种世界被剥离的痛。
国家是大家,个人是小家。
虽然小,可是五脏俱全,依然会痛。
在几年后,这里高楼林立,一片繁荣,或许所有人都会称赞领导决策的英明。
如果那时候谭啸林还活着,再问他的话,他会不会选择,不要那一片高楼大厦,而选择一个破败的老屋?
当然,他是没有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