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的腿虽然不太方便,但也不是寸步难行,不管蹲着还是站着,吃力归吃力,基本灵活度还是有。
……
今天的MDT会诊结束,沈时还接待了一位中国男性病人,七十岁,由留美的子女带过来问诊治疗,电子版PET—CT图像和其他资料他上个星期已经看过,肺部肿瘤,表皮生长因子受体(EGFR)突变,不过老人心态很好,对他说:“我不是来看病,主要是来美国玩一玩。”
中午,他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老人的儿子请他吃饭,沈时拒绝了。他拨了汤贝贝手机号码,没人接听。
“嗡嗡嗡,嗡嗡嗡……”
客厅沙发手机震动地响着,洗手间水声哗哗地流着,同时打开着的电脑还在播放着神曲《Sugar》,这样的情况,汤贝自然听不到外面手机在响。
何况,她还在洗着头。至于不能碰水的石膏腿,她已经机智地用冰箱的塑料膜严密地包好,一圈又一圈,保护措施别提做得多好。
吃力地半蹲在卫生间的淋浴区,汤贝最后冲了一遍头发,关掉热水。
沈时回来了。
他打开公寓门,不知道是客厅播放着动感音乐,还是最中间摆放着三脚架,觉得自己离开不到半天,整个公寓都陌生了两分。
就在这时,三脚架上自动感应的摄像头旋转半个头,直直对着他开始拍摄。
“……汤贝贝。”沈时叫了一声。
她的乖乖,沈医生回来了吗?
关掉花洒的汤贝听到了沈时声音,以及他进来的脚步声,莫名有些慌,一时忘记自己受伤的腿快速起身,导致石膏脚一滑,噗通一声,再次摔在了淋浴室。
“哎呦——”汤贝要命地叫了一声,同时双手艰难地撑住地砖,避免自己摔得更惨烈。
“汤贝贝?”外面,沈时已经走到卫生间门外,敲了下门:“你……还好吗?”
汤贝疼得呲牙咧嘴:“……沈哥哥。”她好想哭。
外面沈时完全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方便进来吗?”
“方便……”
随即,卫生间门被打开。
沈时立在门口,看到的是这样一幕——汤贝贝双脚跪地,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脑袋,双手半扶玻璃推门,然后憋着一张通红的脸,望着他。
比起湿漉的头发,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更是水润得能冒水。
汤贝就以这副鬼样子面对着突然回来的沈大神,顿了半秒,她悲切地开口问:“沈哥……你怎么回来了?”
“I'm hurting baby,I'm broken down……”同时,客厅循环播放的《sugar》一声接着一声飘来。
汤贝:……
《sugar》真是一首神歌,半个小时前唱出她荡漾的心情,没想到现在也能对衬她落汤狗一样的画面。
没错。她很受伤,她很崩溃……她要去削个椰子皮……
呃,沈时这是还要带她报到登记一下吗?
的确需要登记,所有短期访问人员进入实验室都需要填写信息登记表。他可以凭身份卡进入,但汤贝贝不可以。
事实,沈时不太明白,汤贝贝为什么对医学实验室感兴趣。
因为她想让自己的短片带点专业逼格啊……后面被挽起衣袖要求抽血时,汤贝简直欲哭无泪,登记就登记呗,结果他们还要抽走她的血。
果然就是吸人血的资本主义国家。
“每个实验室都有有毒物质和危险的化学物品,所以访问人员进入实验室之前都会做个血液检查;确定包括风疹、结核等传染病检查合格后,才可以领取身份证明……就是门卡。”
“这样做,也是为了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沈时加了一句解释,因为某人还心疼被抽中两管血。
汤贝:“……”
她突然有些后悔提出参观拍摄实验室的请求了,不仅她自己麻烦,还这样麻烦沈医生和张医生。
还在病房值班的张安硕:其实,我也不是很麻烦。
不过,确实是外人进入实验室较为麻烦,张安硕才将这个事情推给了沈时。
因为血液检查要通过,汤贝进入实验室拍摄已经是第二天,刚好今天沈时替查尔斯教授带两位实习生做课题研究。
自从成为一位临床医生之后,沈时来实验室也少了,不比以前,几乎天天泡在实验室。
有时候人的适应能力就是这样强,曾经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呆在实验室,现在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接待各类病患。查尔斯教授问过他,当临床医生比做研究员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他当时的回答是:温度。
做一位肿瘤临床医生比开发癌症新药研究要有温度。
住院医生最累的那年,也有人问他后悔做出转行的选择吗?大概真的是太累,他都没有时间思考后不后悔这个问题。
进入实验室,又是一顿卫生检查。汤贝也换上了实验服,临时还上了一课实验室安全知识,上课老师——沈医生。从进来到参观,所有的一切对汤贝都显得很陌生,她可以玩转各种复杂的拍摄器材,大小台面也都上过,结果来到实验室觉得自己瞬间变小白了,整个人也拘谨了不少,似乎同里面的小白鼠没什么区别。
果然,术业有专攻啊。
汤贝端起摄像机,开始拍摄。她没有医学实验室的拍摄经验,问题很多,又不知道从哪儿问,为了不打扰沈时他们做事,自个默默举着摄像机拍摄起了一些基础的医疗设备。
反正,她又不是拍医学科普纪录片。
她的重点是人,是人!
汤贝将拍摄目标从实验室设备转到今天来实验室做课题的两位学生,镜头不经意扫到沈时蓝色实验服,明明很丑的实验服,沈时穿起来却很好看。
像穿白大褂一样好看。
如果可以,她真想给沈医生拍一个现场MV,汤贝边拍边想,忍不住笑了笑;前面正在指导沈时突然转过头看她,眉心微蹙,瞧着她和她摄像头。
汤贝本想收回镜头,想想都拍上了,索性开口说:“大家转头笑了一个,我给你们拍张照。”
两位学生立马转过头,扬起笑脸,同沉默的沈时一块面对着她的镜头。其中一位还比了一个“V”的手势。
“咔嚓!”汤贝拍下了这张难得的照片。
汤贝没有占用沈时太多时间,实验室拍摄只是她纪录片一部分,更多是留美医学生的采访。那晚温倩对沈时的问话给了她一个灵感,每次采访结束她都会问他们一个问题,以后是留美工作,还是选择回国。
每个人想法不同,答案自然不同,包括选择留美或回国的理由也不相同。她拍的是纪录片,影像之美是其次,重点是真实。
没有刻意渲染,也没观念附加,更没有形式主义,她只需要真实地记录,真实地剪辑。
完全拍摄结束,汤贝同他们每一位合照留影,回到公寓整理所有拍摄视频和访谈,内心充满了骄傲和兴奋。
比起两个月写完《XX传》剧本更骄傲,也比拿到《XX传》剧本费更兴奋。
原来她是一个高情远致又淡泊名利的汤贝贝啊!
汤贝躺倒在沈时的大床,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大脑幻想出一个场景,N年后再次来到洛杉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优雅的女人,她坐在星光璀璨的杜比剧院,等待着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女导演的获奖提名,然后她最爱的电影男明星作为颁奖嘉宾念出了她的名字:“beibei——tang!”
她面带微笑站起,从容不迫地接受全场赞美。从此贝贝·汤这个名字也变成了一颗闪亮的星星,永远地刻在了星光大道上……汤贝闭眼捂脸,不敢继续往下想了,怕继续想下去,以“汤贝贝”命名的卫星都要被发射到太空去了。
手机微信里张安硕给她发来一条消息,问她晚上要不要参加一个留学生聚会。汤贝下意识问张安硕:“沈医生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