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声一出,汤聪登时心头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朝窗沿抹去,忽觉窗框上有东西缠绕,顺丝而捋,冰凉割手,俨然是一条细若发丝的鱼线。
“娘的!窗户竟然被人做了暗记!”常年混迹江湖的汤聪,自然明白这条鱼线的作用,瞬间了然一切的他,不由地心生懊悔,连连自责道,“得意忘形!得意忘形!真是阴沟里翻船,一时大意,竟连这种小事都疏忽了。该打!真该打!”
“噔噔噔!”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汤聪强行割断鱼线,准备逃之夭夭时,紧闭的房门已经被人蛮力撞开。紧接着,十几个吐蕃武士大呼小叫着涌入客房,挥舞着藏刀直扑汤聪而来。
“门主救我!”
为免节外生枝,汤聪根本不与侍卫纠缠。他毫不犹豫地从窗口跃下,同时向柳寻衣大声呼救,自己却头也不回地朝夜幕尽头飞去。
“汤聪莫慌,你先走,我来断后。”
伴随着一声冷喝,黑衣蒙面的柳寻衣陡然从天而降,横身堵在窗口,随之出手如电,刀影重重,将欲要追击的一众吐蕃武士,硬生生地逼回房中。
此刻,不仅宝珠客栈内灯火通明,人影憧憧,更有通风报信者冲上街道,敲锣打鼓,在吵醒城中百姓的同时,也引来措丹部盟的注意。
逻些城毕竟是藏王的地盘,眼下有人在他的地盘闹事,措丹断不会置之不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空旷寂寥的街道上已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以班桑为首的大批侍卫,持刀带剑,快马而来,眨眼间已将宝珠客栈围的水泄不通。
有惊无险的汤聪,万没料到事情竟会闹的如此之大,为了掩人耳目,他只能在屋顶间小心穿行,上下翻飞,飞檐走脊,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城西府邸。
波仁早已在院中等候多时,忽闻城中喧声四起,街上脚步匆匆,当下更是心神不宁,手足失措。
见汤聪姗姗而来,波仁顿时面露喜色,迅速迎上前去,急声问道:“怎么样?得手了吗?”
“得手倒是得手,只不过……”
汤聪欲言又止,面露难色,若有所思的波仁不禁眼神一变,目光狐疑地望了一眼府门处,遂将汤聪拽至庭院深处,低声问道:“莫非宝珠客栈出事了?”
“你怎知是宝珠客栈?”汤聪诧异道。
“外人声嘈杂,似乎提及宝珠客栈。”波仁解释道,“逻些城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可谓一呼百应,应者云集。无论什么地方闹出乱子,措丹的手下都能在一盏茶的功夫内赶去处置。刚刚我听外边喧声四起,心中便已升起一抹不祥之感。”
“那该怎么办?”汤聪身在异域他乡,多少显的有些六神无主,惊慌失措,忙道,“他们会不会找上门来?”
“若真等他们找上门来,你我定然插翅难飞。”波仁叹息道,“一旦被措丹抓住,必将饱受折磨,生不如死。”
“仁兄,此事该如何是好?”府门外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令汤聪彻底乱了方寸,他面如死灰,唇如白蜡,战战兢兢地自我安慰道,“有门主替我掩护,应该……不会有事吧?”
“可柳兄弟至今未归,料想十之八九已落入措丹之手。”波仁神情凝重,缓缓摇头道,“措丹此人不仅残暴,而且狡猾,柳兄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定然难以脱身。事关生死存亡,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们怎么办?”
“走!”波仁一把攥住汤聪的胳膊,正色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为今之计,我们只有赶在措丹杀上门之前,率先逃离逻些城,如此方有一线生机。”
“走?”汤聪先是一愣,随之奋力将波仁的手甩开,怒声道,“门主生死不明,我们岂能一走了之?”
“汤兄弟,请恕我直言。事到如今,我们的计划已经败露,如果现在不走,结果只有死路一条!”波仁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不了解措丹,其残忍暴戾,心狠手辣,远非你的想象……”
“那我也不能一走了之,弃门主于不顾!”汤聪义正言辞道,“大不了一死,又有何惧?”
“最怕你到时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波仁绝望道,“柳兄弟或已被擒,或已杀出重围,但无论他处境如何,你我执意留在此处都绝非上善之策。”
“万一门主平安无事,我们却仓惶逃命,岂不是不打自招?”汤聪迟疑道,“不如再等等……”
“万一柳兄弟没有等来,却等来措丹的人马,我们又该如何?这个险不能冒,当心一子落错,满盘皆输。”波仁心急如焚,咬牙切齿地怂恿道,“说句不好听的,柳兄弟他一个人死,总好过大家一起死!”
“可是……”
“砰、砰砰!”
汤聪尚未开口,紧闭的府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宛若地狱丧钟一般,登时令波仁、汤聪二人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谁……谁?”
汤聪心中忐忑,声音颤抖不已。由于他太过紧张,以至于忘记此地是吐蕃,而他说的却是汉语。当波仁察觉时,已是悔之晚矣。
二人的手臂下意识地紧挽在一起,诚惶诚恐地死死盯着府门。此时,他们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沉寂半晌,一道低沉的声音方才在门外悄然响起。
“是我,柳寻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