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让她的,从一开始就不该让她得了毕卓,不该让她掌了部分朝权,不该忍着她偷偷出宫,不该看着她对皇帝这么好。
他以为这局棋可以同她下到最后,然后她输了,他将她拥进怀里。
然而他忘记了,对弈的人是可以离开棋盘的。她也可以这样轻松地离开他,再也不会回来。
心口又是一疼,韩朔觉得自己当真如她所说,太过自大了啊。
“太傅,放他们走吧,您这伤得回去。”秦阳看着远去的船,轻声道:“我们的人也不多了,他们这些残党,就留着去河对岸吧,尽快回洛阳为上。”
“不要。”
“太傅!”
韩朔捂着腹部看着解雨臣奔向河边,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怒道:“不要让他们走了,我们可以等着援军一起渡河,就算她跨了忘川水,我也是要追过去的,更莫说只是黄河。”
秦阳郁闷了,你说你这平日里要是有这么深情执着,人家也不至于满身是伤地离开啊。以前都干嘛去了,这会儿才来后悔莫及?真是出息。
不过,他腹部的血不停在流,由着他来的话,保不齐会出什么事儿。为了大局着想,秦阳还是朝裴叔夜使了眼色,后者二话不说,一掌劈在韩朔脖子后头。
退兵回洛阳。
韩朔再次醒来,是在回洛阳的马车上了,腹部已经包扎好,不过还是有血不停在流。他怒道:“你们胆子肥了是不是?快回去,我要把他们抓回来!”
秦阳笑了笑:“太傅,您老还是歇着吧,已经成定局了,这会儿怕是人家都渡了一半的河了,追也不能再追上。”
韩朔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哎…别迁怒行不行?”秦阳往裴叔夜身后一躲,无奈地道:“再不回洛阳是不行了,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把洛阳城大门打开,迎了楚军进城。如今交战正厉害呢,你这正主不回去,哪有士气。”
“楚军进洛阳?”韩朔一惊:“谁开的城门?”
“不知道。”秦阳将书信给他递过来:“上头是这么写的,半夜城门打开,没有人有防备,被楚军攻进去了。不过有护城军守着,他们一时还没能靠近皇宫。”
说起来也是奇事了,竟有人能半夜把城门打开迎楚军,谁这么能干?门上那可是有青铜巨锁的,没钥匙,如何悄无声息地弄开?
韩朔皱眉,无声地叹了口气。天都不帮他了,这次,他当真只有放手。
“罢了,回去把那人给找出来,再把楚军给我清出城。”他疲惫地靠在车壁上,道。
“是。”秦阳见他不追究了,很是开心。
不过,掀开车帘往后头看一眼,奔走的士兵,黑压压的天空,以及后头那无边无际的空地,总让他心里有一丝失落。
以后还能再见么,长歌?
长歌守在潋滟身边,看着她呓语,忍不住抓紧了她的手。
“不要杀哥哥,不要…”
“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放我出去。”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到枕头上,浸湿了一片。司马衷站在门口没敢进去。带来的大夫正左右为难地看着他,想给他包扎都不好下手。
“皇上,娘娘的高热要一会儿才能退,您先去坐一会儿吧。”休语从他身边经过,低着头说了这么一句。
司马衷点头,迟疑了一瞬,跨进屋子,坐在桌边看着床上的人。
大夫松了口气,放下药箱开始处理帝王的伤口。
他身上多处剑伤,看着有些触目惊心。不过这会儿帝王头疼的依旧是该如何同她解释,他的沉心啊,当真是受了太多苦难。他曾说了愿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保护她,却不想这一天来的时候,自己也变成了伤害她的人。
胡天也进来了,带着一身血腥,跪在了帝王面前。
“皇上,洛阳战事告急,韩朔一党全部回去了。”
“嗯。”帝王点头,没有看他。
胡天侧脸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皱眉道:“皇上,娘娘她…”
“朕的家务事,不用将军操心。”司马衷轻笑道:“朕还没有谢过将军上次替朕解决‘麻烦’,这次还是让朕自己做主吧。”
话说得温和,却是让胡天背后起了汗。上次,皇帝这是要跟他追究显阳殿之事么?
“天下局势要变了,这锦绣江山,最后会落在谁手里,你期待么将军?”皇帝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河水,淡淡地问。
胡天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定然是吾皇一统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