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迟暮。
潋滟凝神去看,却只看见一双剪水秋眸,容颜被白纱遮住,那女子翻身勾住两处纱帘,似凌波仙子踏空而来,长长的水袖在空中一甩,美丽的弧度甚为让人赏心悦目。
琴声响起,迟暮翻身几转,到台前来应曲而舞,口中犹唱:
“一壶清冷胭脂酒,浅浅半盏玛瑙杯。饮罢挥袖情已断,回首如何劝情归。
尚余荼蘼香,指尖蝴蝶翩跹飞,才觉红烛冷,一寸相思一寸灰。”
声音清怨,似带着无边愁绪。台上人腰肢如柳,柔中带刚,起舞回眸间都是风情。水袖抛天指云,裙摆翻转如海。潋滟看得忍不住赞叹,当真是与其他柔弱舞女不同,这舞姬舞也带风,干净又不失柔媚,华丽又不会乏味。真不愧是当初一舞倾城之人。
琴声渐停,众人看得意犹未尽,以为这便要完了的时候,却又见台上之人突然飞身而起,随即金鸣之声合着琴音重响,迟暮手里变出一把长剑来。
“清清明月映残杯,杯浅酒冷余香褪,香烬空余一纸泪。
如今重唱相思曲,不知弹剑和者谁,相思曲罢心成灰。”
剑舞凛凛,迟暮眉目间的温情全然褪去,剩下清冷薄情,手挽剑花,舞一套很是高深的剑法。
后宫妃嫔们都看得呆愣,水袖软腰是习以为常,却很少见女子舞剑的,更何况这人竟然能凌空而起,眼里不知看见了什么,陡然带了杀气。
江随流突然起身,掏出怀里一支玉笛,与长歌的琴音和了声。抬眼看向台上的人,眼神温柔,却又含了警告。
舞姬的姿态重新柔软,剑转几般,放回了身后。足尖一点便飞身绕柱,做缠绵之舞,最后落在台前,朝下方众人行礼。
曲调声停,四周一片掌声,连来看热闹的宫人都忘了规矩,鼓起掌来。
潋滟眼眸深深,看着那垂了眸子的舞姬,心里有了计较。
江随流放下玉笛,上前去将迟暮带至最前座的潋滟面前。
“臣斗胆引荐舞姬,不过是为娘娘解闷,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众人都回过神来,蔷辛夫人笑道:“江大人费心了,此女舞姿甚妙,也算是给各位开眼了。”
潋滟也点头,抬手道:“起来吧,迟暮姑娘名不虚传。”
白裳女子站起来,一双眸子直直地看进她的眼里,带着些雪山似的冷冽,又没有多少恶意,放佛只是好奇而已。
潋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想这姑娘从开始到现在,除了唱歌之外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可真算是冰玉。
正想开口问她些什么,面前却突然有人挡了过来。
“舞看罢,后头也还有其他节目,娘娘若是累了,便先回宫吧。其余的主子们,还可以多看一会儿。”韩朔看着她,微笑道。
周围的气氛陡然一沉,潋滟下意识地看向迟暮,那美人儿被江随流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她能看见的只是她捏着水袖的手,微微的,有些发颤。
真是有意思。潋滟笑了笑,道:“本宫对迟暮姑娘很是喜欢,不过如太傅所言,也的确是累了。各位姐妹可以继续看后头的节目,本宫便先带着迟暮姑娘回沉香宫闲话几句。”
嫔妃们自然没什么二话,看着潋滟带着迟暮和江随流往外走,韩太傅就站在原地不动,许久之后,慢慢叹一口气。
这是又出了什么矛盾不成?环贵妃冷眼看着,轻笑一声。她素来看不起楚潋滟与韩朔勾搭这回事儿,不过现在仰人鼻息,也不好说什么。她就等着有一天这两人之间的私情被天下人所知,然后不得善终。
“江大人在外头等着吧,本宫有话要单独同迟暮姑娘说。”潋滟走到大殿门口,让了迟暮进去,转身把其他人都关在了门外。
江随流有些着急,连忙道:“娘娘且慢,先让迟暮将剑交给微臣。”
潋滟闻言,回头看了面无表情的迟暮一眼,笑道:“不必了,她若是想杀我,有剑没剑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