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传来女童稚嫩的声音,在大殿回荡,带了几分尖锐和急促。
君殊驻足转身,冷淡的目光在她面上一顿,看向身后跟着的宫女,“带她去梳洗一番,包扎好伤口后,再带去见母妃。”
“是。”宫女福身应是。
君殊便不再作停留,径直离去,留下君晚望着她的背影出神,眼底有光芒泄出。
那一刻,她觉得,原来上天待她,也并非太差。
再后来。
因着她的母妃入了冷宫,萧贵妃觉得她乖觉得紧,正巧又没有女儿,便禀了皇上,将她接到了自己宫中一起生活。
父皇对萧贵妃万般宠爱,自不会在这件事上忤了她的意,于是,她从那座冷冰冰毫无人气的宫殿,搬入了萧贵妃的寝宫,与她一起生活。
而对她而言,最开心的事,是每天都可以见到三皇兄。
彼时君殊年纪尚幼,还未到出宫建府的时候。虽然因每天要上学,日日早出晚归,但对君晚而言,每日能见到他离去的背影,能看到他踏着月光回来的身影,一切便都值得了。
所以她拼了命地讨萧贵妃欢心。
萧贵妃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她便成为她喜欢的样子,哪怕再背离本性,她也不在乎。
对她而言,能吃得饱穿得暖,每日能见到三皇兄,便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可,尽管她搬进了萧贵妃寝宫,三皇兄对她仍有些不冷不热,平日里很少与她说话,也很少正眼瞧过她。
但是她并未灰心。
对她而言,君殊是光,光是人世间最耀眼的存在,又岂是唾手可得之物?她坚信,总有一天,她能追上他的步伐,让他的眼里有自己的存在。
然而,她的幸福日子终究还是太短。
大半年后,萧贵妃因病逝世,三皇兄被派往凉国为质。
三皇兄走的时候,她央求宫里的内侍悄悄带她出去给君殊送行,只是出宫时查得严,几经折腾赶到城门处时,三皇兄一行已经走远,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孤绝的背影。
再后来,突有噩耗传来。
三皇兄所居营帐突然大火,他来不及逃出,被烧死帐内。
那一日,她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可是没想到,事情竟还有峰回路转的一天,多年之后,她的三皇兄,竟然又回来了!重新归来的他,比从前更俊朗,也更冷冽,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在自己面上扫过,这些,她都觉得没有关系。
但她不能忍的是——
三皇兄的身旁,竟然有了另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怎么可以?
他是光啊!是这世界上最耀眼的存在,没有人能配得上他!没有人!便是自己,也只敢远远观望,她何德何能,竟能与三皇兄并肩而立?!
脑中浮现种种片段,恍惚间似重新过了这一生,神情愈发怔忡。
……
久久听不到君晚的回答,沈初寒眸光一冷,见她眼中似笼了层雾气,神情也有几分呆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不耐烦地蹙一蹙眉,抬眸看向迎面走来的巡逻侍卫,冷声吩咐,“送云和帝姬出府,别让她四处乱跑!”
侍卫朗声应是。
君晚被这一声惊醒,蓦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如看陌生人一般看着她的沈初寒,心中是满满的酸涩。
“三皇兄,你……你误会了,我……我没有旁的意思。”她暗中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思绪,眼中再度浮现出柔软的怯意。
“没有最好。”
沈初寒扔下这四个字,抬步欲走。
“三皇兄……”君晚一急,忙又喝住了他。
沈初寒的气息一沉,语气中已有了压抑的不耐,“还有什么事?”
“方才我所说的……还请三皇兄成全。父皇和皇后娘娘都不喜我,我的婚姻大事,他们自然不会上心,请三皇兄看在贵妃娘娘的份上,再帮君晚这一次。”
听到萧贵妃的名字,沈初寒面色更冷了,浑身散发出森寒之气。半晌,才从指缝中憋出一个字,“谁?”
萧贵妃生前对君晚不薄。
君晚是惯会看人眼色之人,知道萧贵妃是她在宫中唯一的依靠,因此对萧贵妃一直都是感恩戴德的态度,在她面前也总是装出一副乖巧纯善的模样来。
她的心思,旁人或许未曾察觉,沈初寒却是清楚得很。
从当年见到她的第一面时,他便知道,这个神情苍白脆弱的小女孩,远远没有她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单纯胆小。
若那一日,他再去迟些,她手中的那块尖锐的瓷器,扎中的,可就不是她的掌心,而是那宫女的后颈了。
但这些,他并不在乎,因为她确实给母妃带来了快乐。既然如此,她那些无法出现在阳光下的心思,自己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毕竟,他也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可——
她若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主意打到阿绾身上,便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君晚深吸一口气,似下了大决心似的,抬了头看向沈初寒,一字一顿,字字清晰,“三皇兄,我喜欢的人,是铁甲军校尉——萧濯,请皇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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