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之,我等的可是辛苦!”
高攀龙的到来让汤显祖十分高兴,亲自上前引着他入内。
高攀龙哈哈一笑,却道:“数年前,修吾公为漕抚时曾派人来请若士,许以督抚衙门幕僚之职,不想若士却指着一床书说有此便不贫也。今日一见,你如何是个贫人了,分明就是个富家翁。”
修吾公乃李三才也,若士是汤显祖的号。
“存之莫笑话于我,你我家财摆在此间,任谁也不会说我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若不倾力款待,岂不叫党内同僚说我抠门。赣州别无好地,也就这赣江边上的腾王阁能入得诸君法眼了。”
汤显祖亦是哈哈一笑,他也好,高攀龙也好,都不是贫人。无他,进士出身也,如何能是个贫人呢。
倘真是个贫人,这十多年间他又如何能写出《还魂记》、《紫钗记》、《南柯记》和《邯郸记》这四部大作出来呢。
无钱,无斗米,哪能撑得写书人。(作者注:此处划重点,诸君细体会,最好有所表示才行。钱多钱少是个心意,闭上眼睛多打个0就行。)
“若士,你还是老脾气,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不做官也罢,老弟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譬如写戏,我就高兴。你可知,你那牡丹亭在江南可是传疯了呢…”
“将来我等之中,要说谁能青史留名,我看除了你汤若士,没有他人。”
两个人正说着,一白发老者在侍者的引领下迈入楼内。
“侪鹤公!”
汤、高二人一见这老者,急忙上前躬身,哪怕年纪相差不多,二人却都是执的晚辈礼。
无他,此老者便是赵南星也!
赵南星资历极老,万历二年进士出身,历户部主事、吏部考功郎中、吏部文选员外郎。万历二十一年的京察事件中,便是赵南星和顾宪成一起将朝中政见不同的官员全部罢黜,轰动了整个天下。其后和顾宪成双双被逐出朝廷,携手开创了东林党。
如果说顾宪成是东林党的精神领袖,叶向高是东林党的政务领袖,李三才是东林党的智囊核心,这赵南星便是东林党的定海神针。
此次赣州一会,就是赵南星奔走四方,呼吁而定。
“若士,你我相隔千里,为给你捧场,害得我日夜赶路。”
赵南星谈笑风生,浑然看不出半点老朽之气。他所说的捧场是客气之言,此次东林重要人士相会赣州,对外称的乃是欣赏汤显祖亲自编排,由浙江海盐戏班表演的《牡丹亭》,因而有此说法。
“赏戏是小事,党内才是大事。”汤显祖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说:“侪鹤先生,一向可好?别忘了,咱俩人可是同龄!”
赵南星听后,爽朗一笑:“不错,我俩却是同龄人。在世人眼里,我俩可都是花甲老人,不过嘛…我们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花甲之龄又算什么。为国效劳,又岂分年岁。”
“说的好!”
汤显祖欣然拍手赞道。
高攀龙亦是不住点头,果如其师所说,侪鹤公心态堪比年轻人,有他在,什么事都不用怕。
“无官一身清,朝廷不用咱们倒也好,清闲。前些年我修了个园子,闭户拥书饮酒赋曲,照现在这光景来看,看来我终要白首民间了。”赵南星呵呵一笑,拉着高、汤二人的手走到席间。
汤显祖用戏谑的口气说道:“天下人把侪鹤先生比作龙,能兴云雨,不敢轻易扰而用之,不过,照我说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今圣上年纪也不比咱们小多少,说不定...”说到这,汤显祖嘿嘿一笑,“我等还是静观其变吧,民间有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