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孙家庄死了两个人,失踪一个。一个是孙孀妇,一个是孙瞎子隔壁一个半瘫的老婆儿。
失踪的那个,正是孙瞎子本人。
那个老婆儿年纪大了,耳聋眼花,还有白内障。
最重要的是偏瘫,躺炕上不能动。
他有个儿子,可惜儿子不孝顺。
儿媳妇看的紧,不给老婆儿吃,不给老婆儿喝,也不照顾她。
老婆儿的儿子偷偷照顾一下,到家她就跟男人闹:“照顾那个老东西干啥?让老不死死了算了,死了省粮食!废品,垃圾!拖累人!”
三五天的时间,男人也不敢过去一次,他怕媳妇。
老婆的屙尿都在炕上,屎尿都在被子里。
火烧起来以后,那儿子只顾自己的女人跟儿子,一时间忘记了亲娘。
等想到亲娘的时候,大火早就将屋子烧没了。
火势被控制住,到处是青烟,那儿子就冲进了火场,到处找娘。
找半天才找到,屋顶塌了,将老娘压在了土炕上。
废墟里的老娘已经被烧成了焦炭,鼻子眼都烧没了。一身的肌肉发出烤生肉的味道。
至于死去的那个孀妇,身边更没人。
是张建国为她收的尸体。
那女人同样浑身漆黑,看不清鼻子眼睛。
孙孀妇三十岁守寡,男人死得早,身边连个孩子也没有。
屋顶同样塌陷,桌子板凳一件不剩,米缸跟面缸也被烧糊了,泛出一股麦香。
那间屋子倒是没有塌陷,因为屋顶很好。
但是张建国却发现这女人身上没有衣服,浑身光光的。很可能跟村子里的其他女人一样,临死前还在玩自mo。
或许是她是不想出来,故意把自己烧死的。
因为建国没有发现她有挣扎的迹象。或者是被烟给呛晕了。
让张建国感到纳闷的是,孙瞎子不知道去哪儿了。
家里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土坡上逃难的人群里,也没有他的影子。
这老家伙凭空消失了。
疙瘩坡的人对其他四个村子的人经过了大营救。
他们拿来了棉被,拿来了粮食,派来了医生。
受伤的被包扎好,死了的抬出去埋掉。
野地里支起了帐篷,每个人都是愁眉不展。
统计了人口,死伤不是很严重,但是财产的损失不小,死了很多牛羊跟牲口。
那正好,杀掉吃肉。
一时间,整个大梁山再次陷入了一场大劫难,几百个村民流离失所,产业全都没了。
大梁山是有钱,而且村民的钱不少。
大部分的村民都不想存到信用社去,因为信用社远,来回要几百里。花一点取一点,还不如放在家里安生。
有的人存在钱罐子里,把钱罐子埋起来,有的人将钱放在臭鞋烂袜子里,这样可以防贼偷。
王海亮开厂需要集资,之所以集资那么顺利,就是因为村民的家里现款多,根本没地方放。
值得庆幸的是,还好他们把钱投进了工厂,要不然一把火全都烧没了。
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建国,我们不想投资了,我们要把钱要回来,我们要盖房,要买猪仔。”
一个人呐喊,紧接着几十个声音随后紧跟。
张建国没有为难,说:“好,我做主了,明天,我就把钱分发给大家,退股入股自由,以后大家有钱了,还可以再投进工厂来。”
张建国之所以擅自做主,是因为他知道,王海亮在在场,也会这么做。
他会尽力帮着大家度过难关。
村民发现张建国这么大方,心里这才稍微虚口气。
目前,整个大梁山只有一个人最难过,也最害怕。
那个人就是张二狗的爹老子张大栓。
因为这把火就是他放的,他想教训一下孙瞎子。
他不知道会引起火灾,大火一起,接连烧了四个村子,全都片瓦不存。
他的心里产生了恐惧,产生了懊悔,也产生了后怕。
他浑身颤抖,不能自抑,村民们的呐喊声,呼救声,还有牲口的撕裂嚎叫声,在他的耳朵边响了一晚。
第二天,那些声音又在耳边响了一天,而且怎么也不肯退去。
他一身虚汗,眼光无神,跟得了疟疾一样。大栓婶呼唤他,他都没听到。
大栓婶说:“他爹,吃饭了,你咋了?”
张大栓擦一头一脖子汗,说:“没事,”
“你应该出去走走,大家都去救援了,你也该去。要不然别人会说咱们的坏话。”
张大栓一想也是,这个时候,自己要尽量保持坦然,不能让人发现这火就是我放的。
心虚肝颤只会惹人怀疑,越是所无其事,别人越是不会往他身上猜。
想到这里,张大栓就揭开被子,趿拉上鞋,走出了村子。
哪知道刚刚走出家门,他就跟一个人撞个满怀。那人说:“大栓兄弟,你干的好事?作孽啊……”
张大栓仔细一看,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大喊一声:“鬼啊鬼,打鬼……”
他看清楚了,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昨天自己烧死的孙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