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笑着摇了摇头:“当年相公大人在四十岁以前也是隐居东山,高卧不出,跟这袁崧现在没啥区别,可现在呢?”
刘牢之眉头一皱:“主公,相公大人的才学跟袁崧可不是一个级别的,袁崧这人,是个文学之士,并无军国之才,这点连我都知道啊。”
谢玄收起了笑容,眼中冷芒一闪:“可是,他是个儒生。”
此话一出,王恭和刘牢之的脸色一变,都不再说话了。刘敬宣眨了眨眼睛,奇道:“儒生又怎么了?”
谢玄叹了口气,说道:“自曹魏以来,魏武曹操,重刑名之术,对于非议他的士大夫,那可是真杀,比如祢衡,杨修,都是死于刑罚,所以建安七子,竹林七贤为代表的名士,不敢再非议朝政,而是转入山林,放形浪骸,这就是所谓的魏晋风流,而玄学也因之而起。”
“从西朝开始,我大晋就渐渐地以崇尚玄学的名士成为主流风气,这也和皇权衰弱,世家当政相结合。儒家是要独尊皇帝的,而玄学则偏向老庄之道,谈的是宇宙苍生之类的东西,天然就与皇权相对,所以,自本朝南渡以来,若想进入上层圈子,必须要由经(儒学在东汉以后一般称之为经学)入玄才可,想我谢家先祖,以经学大师闻名,但过江之后,一官难求,最后还是由经入玄,才跻身江左八达,才有了领兵北伐的机会啊。”
王恭点了点头:“确实,经学强调儒家的大一统思想,而玄学则讲究清静无为,黄老之术,天然就是有对立的。当年我的父祖辈,也都是玄学大师,这就免不了寻仙问道,脱然世外。但我看这袁崧也是尽做些云游山林,求道访友之类的事,难道他就是儒生了?”
谢玄微微一笑:“这就是叫养望了,跟我家相公大人一样,二十多岁的时候,朝廷会因为父祖的爵位征辟士人,但这时候出来做官,只能做些秘书郎,府椽之类的小官,只要家里不是缺那点俸禄或小权小利,不少人都是推辞不就,而如果能在文章才学方面出名,三四十岁后,出来就可以做到州郡长官之类的要职了,那可是实权。袁崧现在名望有了,皇帝要是请他出来担任一方镇守,我想他是不会推辞的。这次允许他招募二百多人,以为左右护卫,我想,绝不会是为了游山玩水时防强盗吧。”
刘牢之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是为了防他单车刺史上任,镇不住地方的场面吗?二百多人,加上朝廷拨给的兵马,这足有上千人的规模,跟上次刁逵出镇京口时相比,也不小了,看来,是要给他一个中州,或者是大郡的刺史,太守之职啊。”
谢玄的目光落到了袁崧的身上,嘴角勾了勾:“最近皇帝陛下跟袁崧,范宁这些倾向经学的名士走得很近,看来他和会稽王也不是铁板一块,就算我们谢家让出中央权力,北伐之后,他也想用一些自己人执掌权力,以制约会稽王和王国宝他们。建康城中,新一轮的权力分配就要展开了,我们还是抓紧准备北伐吧,避开这些是非纷扰,方是上策!”
刘牢之点了点头:“那鲁宗之,卑职还要不要去争呢?这回袁崧要整个买下这些人,我们再去竞价,是不是不给他面子?”
谢玄勾了勾嘴角:“你说的对,你就不要出面了,至于寄奴,不用管他,年轻人去闯一闯冲一冲也好,袁崧的气度还是有,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个恨上他。”
说到这里,谢玄微微一笑,看向了桓玄的方向:“而且,那人也会出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