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戏雪淡淡道:“我娘成日想着吃,从小就没管过我。后来因为嘴馋偷吃被杀了,我爹和我大哥带着一群部下现在还在忙着到处杀鸡。”
小男孩脑补了下,嘴巴半张:“啊?”
“我娘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碰鸡腿。我爹看我饿的皮包瘦骨,终于把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的花草名字告诉了我,我就找到了这。”
小男孩瞠目结舌。
“丢人么?”花戏雪看向他。
小男孩全当是个比胡先生说的更奇怪的故事听了,摇了摇头:“挺有趣的。”
花戏雪没再说话。
小男孩又问道:“哥哥是不是在等人,怎么叫了这么多吃的呢?”
安静许久,花戏雪低低道:“我有一个朋友,她最喜欢听有趣的故事了。”
小男孩没听清:“什么?”
花戏雪看向满桌糕点:“这些是我朋友喜欢吃的。”
“啊!”小男孩一惊。脏兮兮的手往衣袖里缩了缩:“那我吃了,他来了会不会嫌……”
“她连乞丐的钱都抢,还敢嫌这个。”
小男孩再惊:“他是强盗?”
“她也来不了了。”花戏雪淡淡道。“她死了。”
小男孩彻底傻了:“我,我吃了死人的东西?!你怎么不早说呀,我会不会被他找上门?!”
花戏雪微顿,语声带了丝苦涩:“我倒是希望她能来找你。”
“噗通!”
小男孩踮在地上的脚一崴。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所有人望了过来。小男孩从地上局促的爬起,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见花戏雪推桌起身,放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开。
推门而出,北风呼啸卷来,雪花漫天,他白衣轻袍,独自沿着湖堤缓步而行。在一处石阶前停下,抬眉静望着远处清寒无人的石桥。
他其实不该来这的。应留在山上好好陪着她师父,本已绝望的老人彻底崩溃,如今满山乱找,痴痴喊着徒弟的名字。
可是他惯来压抑的情绪亦需要宣泄,不敢在人前表露,只有悄悄来这。
天地一色,广袤的长空上雪雾翻滚,大风横扫过千巷百街,人间万派萧索,满城寒霜。
就是在这里,他处心积虑了那么久,第一次真正和她相熟。
牡丹崖外的初见,他饮下的那口血,注定是他此生难以戒掉的蛊。
因那念念不忘的香甜,他四处打听她的来历,偷偷观察她的举止,强迫自己改掉了走姿,神情和语调。
终于在这个湖边,他使坏将她救下。
那日湖水净绿,湖畔繁花旖旎,她湿嗒嗒的爬上对岸,身边两个女子狼狈的拧着衣衫的水,她却冲他开心的大笑。
他第一次看到那样的笑,有些傻,有些憨,却又充满了灵气和狡黠,伴着白风碧水,直直撞进了他的心中。
没有人知道他喜欢她。
是怎样完全陷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她为朋友赴汤蹈火毫无怨言的顽强心智,也许是他捉走她后,她无助却倔强的眼神,又也许,是她口中轻轻淡淡的一句“我这种人”。
“我这种人是短命鬼,我早看开了。”
“我这种人又笨又蠢,只能学这种死记硬背的巫术啊。”
“我这种人连伤疤都不会留,有什么好心疼的。”
……
这份感情不知不觉,他尚未来得及抗拒,便已深植于心,而太乙极阵溶洞倾塌时冲动的那个吻,让他彻底不可自拔。
他那么强烈的想见她,会因为她的目光而心跳飞快,会刻意留心街边的甜食汤点,会不经意的就路过她的门前……可他又清楚明白,这份感情他只能淡忘或深藏,因为人妖悬殊,因为她对感情十分忠贞,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眸,从来不会留意到第二个男子。
所以他只能看着,看着她因为那个男人而笑靥如花,看着她等心上人时翘首顾盼的期待眼眸,看着她从死地回来,与那男人结发成亲,双人双影。
男儿丹心赤血,他也想在她悲伤哭泣时抱着她,陪她去报仇雪恨,与她共尝苦乐,他那么心疼她所经历的一切,他会像那个男人一样把她宠到极致,再不许别人欺负她。
可是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假装路过,故作漫不经心的对她一瞥。
玩耍的小童们渐渐停下,朝湖边的男子望去。
寒风吹动低垂的柳枝,他修长笔挺的立着,雪白肤色在风雪中莹润明澈。
一个女孩鼓起勇气上前:“大哥哥,你怎么了,穿得这么少会不会冷?”
“走开。”
小女孩一愣,怯怯回头望向自己的同伴,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童说道:“哥哥,我娘说好看的人不能难过的,不然会变丑,要娶不到媳妇的。”
话音未落,小女孩掩嘴低呼:“啊,他哭了!”
清泪从俊美无暇的脸颊滚落,花戏雪剑眉紧拧。
小男孩忙道:“大哥哥,你莫哭啊!”
他却垂下头,越发隐忍悲痛的低哭了起来。
所有小童都愣了。
他就这样站在湖边,双肩微颤,低声痛哭:“野猴子……”仙袂白衣和一头青丝在风雪中肆意飞舞,小童们呆呆望着他,再不出声。(未完待续……)I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