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愣,稽离大怒:“怎么可能!”
我看向地上的断刃,与麟刀俱毁的不是念影,而是星玥。
星玥虽华贵,但毕竟是一把匕首,以它去毁麟刀,杨修夷得费上多少真气?
他所站的位置绝不可能看到紫君的动作,他这么做,只是一丝破绽都不愿留给敌人,我心疼星玥,却更庆幸杨修夷在这样成败一刹的决胜关头有这样的出其不意。
紫君大怒,长笛化剑,朝杨修夷杀去。
我就要冲过去,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蓦地往后拉去,我这才发现自己浮于半空,肉身全无。
神思清明如镜湖,几乎不用回头便知道是白悉的阵法在拉我,顾不上其他,我拼尽全力,纵身冲进了杨修夷的念影剑。
他正挑开两个男子的攻击,一招七星凌波欲破开攻势。忽的一惊,回眸朝我被甄坤摇成拨浪鼓的身子望去。
仅此一瞬,紫君飞速结出流月剑阵,我大叫:“回头回头!”
寒芒交织,护阵砰的破裂,杨修夷飞快回身,终是慢了一拍。已受伤的身子再度被割开三道极深的伤口。
可他应变能力着实快。护阵重结,长剑转覆,那招七星凌波刹那变为独上兰舟。我的满腔怒意也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处。我附灵于剑,同念影剑光一起,在他打出的刁钻角度里,“嗡”的一声。破开了紫君的护阵。胸口有一股热血,从未如此澎湃过。我转瞬化身为银白之刃,势如闪电般穿过了她的腰身。
鲜血喷涌,将暗白长衣浸染,两截身子从半空落下。紫君跌在一块巨大的碎石上,蓝色面纱脱落,是张美艳妖娆的脸。
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因那仓促一瞬根本不会有丝毫痛楚,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了解。
脏腑从她断腰处缓缓流出。她茫然惊恐的睁着美眸,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血水从她唇角吐出。
大地不安的晃动着,一根巨大的石梁轰然砸下,原本安置棺椁的中央石台突然迸裂,巨大的石块被瞬息冲击的力道砸向四面。
紫君凄然一笑,用尽最后余力在自己身上燃起了熊熊火焰,一向凶狠毒辣的眼神变得静谧安和,眼泪滚向耳畔,双眸渐渐失去了神采。
墓殿倾塌的很快,我没有来得及感受到一丝快意,便旋身与剑光重新缠作一团,用最快的速度跟上杨修夷的凌厉杀招。
甄坤抱着我的身子朝东南偏殿跑去,那玄袍老者怒道:“速战速决!”
以稽离为首,五人围做一团抵死缠住杨修夷和丹华尊长,另有三人摆脱登治尊伯他们四人的阻拦朝我的身子冲了过去。
楚钦大喝:“甄坤当心!”
另一侧的长云尊伯飞速避开稽离的烈焰火阵,急急赶去,长剑连挡。
稽离转身再度出手,忽的眉目一敛,陡然回身,接下去发生的一幕,令所有人都震然于地。
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绿色虚影,数团血花同时喷然,红衣尊上的身子,长云尊伯的左臂,一个侍从的右掌顷刻之间碎为了血沫,稽离的左肩多了数道纵横叉卧的口子,鲜血溅了一地。
一阵古怪的笑声咕咕传来,那道绿影重又出现,稽离迅捷避开,勃然大怒:“让你偷袭得逞了一次,还道有第二次么!”
话音刚落,又一道绿影瞬息划出,而后是第三道,第四道……灵息不强,气韵不清,算不得厉害,可是这速度,着实无人能及。
场面一片混乱,它们朝众人纵去,其中数十道竟是朝向甄坤和吕双贤。
杨修夷快如移形换影,转瞬折了四处避开绿影,求得一丝间隙后,他黑眸一凝,那百斤重的棺椁猛的向着那群朝我急速飞去的绿影正面砸去。
一切发生的极快,吕双贤反应不慢,却只能刚做出将我护在怀里的动作,而那群绿影,此时已被巨大的撞击给砸的浓汁横飞。
尸体跌落,浑身幽绿,覆了厚厚的一层苔藓,竟是去年在虎形山时我和玉弓一起遇见的那个怪物,蒋姨娘便是为它所害。
棺椁重重砸地,激起一片混浊的尘埃,白悉的声音忽的在我耳边虚弱的说道:“大荒十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费了这么大劲才把化劫压住。”
四下没找到他,我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悄然消失了,我怒道:“这些绿色怪物可是你养的!”
“咳咳咳……”他猛烈咳嗽了起来,而后冷声道,“我何来此等闲情逸致,这是被白七草和尸水泡了两千多年的绮婆,要养,也是那十巫误打误撞养出来的。它们要夺你身子,不过因为你和甄坤气息最弱,好对付罢了,我怎会伤你?”说着,他的声音变得悲悯,淡淡道:“尘埃遮天蔽日,百日难散,这百日,必有万千血骨沉入南湖,云州和至哲的黎民百姓至少得有一半家破人亡,相当于一个关东四州。”
我一凛:“为什么?”
“结界挡不住的。”
话音刚落,一股可怕的寒意蹿向四肢百骸,我下意识朝北方已坍圮的正墓殿望去。
仅剩的数盏长隐灯在浑浊的尘埃中不安的闪烁着,忽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随即,宛如岩浆喷开一般,密密麻麻的战鬼和枯瘦的守墓妖灵从废墟中仓皇涌出。
我脊背一僵,心底突地裂开了一条巨缝,黑幽幽的深不见底的无止恐惧,空旷的寒风回荡在峡谷中,是数不清的人间凄惶和嘶吼哭声。
妖鬼如浪般扑来,那些尊上却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再度朝我冲去,前去救长云尊伯的登治尊伯急速折来,将甄坤他们和我一起抛入棺椁,啪的一掌击出了乱石飞滚的东南墓壁。
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猝然袭来,我神思一痛,被身子强拉了回去。
“……初九!”
耳边风声激荡,杨修夷的疾呼像隔了一道漫长岁月,棺椁朝前直直冲去,以势不可挡之力击垮了无数墓道石壁,最后卡在了一堆废墟石坡上,摇摇欲坠。
“少夫人!”
五脏六腑被搅得像一滩烂泥,我用尽毕生力气爬起,刚攀上棺口,张嘴便吐了一地的苦汁。
漆黑无光,四处都是跌落的石头,我虚脱无力的攀着,眼泪汹涌滚下,终是无助的哭了出来。(未完待续)